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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柳圆圆、清溪等少数知情的, 杭城上流圈没人能理解赵帅为何要去徐庆堂宴客,但日理万机的赵帅这次在杭城只逗留五日,偏偏在徐庆堂声望受损的情况下照顾徐庆堂的生意,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堂堂赵帅青睐的酒楼, 还有谁敢轻视?
没几日,徐庆堂二楼的雅间又座无虚席了。
清溪由衷地感激柳圆圆,但有顾怀修的提醒在先, 清溪只能将这份感激记在心里。
而赵帅亲登徐庆堂的消息, 早在杭城上流圈传开了。
顾老太太从牌友那儿听到风声,认定是顾怀修搭上了赵帅, 继而从中游说赵帅帮徐家。她恨不得生啖其肉的野种已经很有钱了, 现在又攀上了江南三省军权大握的赵帅, 顾老太太别提多难受了, 躺在床上, 顾老太太每日佛珠不离手, 嘴唇翕动, 祈求菩萨保佑她出国的孙子办妥生意早日归来, 为她出口恶气。
三月春暖花开, 顾老太太难得有点了精神, 叫丫鬟将藤椅搬到院子里,她坐在树荫下看桃花。
叮铃铃, 客厅电话响了, 顾老太太眯了眯眼睛,陪在旁边的大太太笑着去接电话。
顾老太太盯着儿媳妇的背影, 当大太太从丫鬟手里接过话筒,顾老太太便盯着儿媳妇的脸。她希望看到儿媳妇笑,因为那预示着好消息,然而转眼之间,大太太的脸白了,没等顾老太太坐起来,大太太便眼睛一翻,晕倒在了电话旁的沙发上。
顾老太太突然胸闷,快要喘不上气的那种胸闷,她想站起来,双腿居然没了力气,急得叫丫鬟快扶她过去。主仆跌跌撞撞地赶到电话旁,那边还没挂,顾老太太抓起话筒,着急地道:“喂喂,你们哪位?”
对方是北平电报局的一位工作人员,与顾家有点交情,沉重地道:“老太太,我们刚刚接收到英国一条新闻,顾少的船队在靠近英吉利海峡时遭遇海上暴雨,几艘船全部沉没,顾少与船员,至今没有下落……”
茫茫大海,船都翻了,人……
她的明严啊!
顾老太太目光空洞地瞪着对面,就在丫鬟准备上前扶她时,顾老太太身体忽的一颤,紧跟着往前喷了一大口血!
“老太太!”丫鬟们吓坏了,一起拥过来,抢在顾老太太摔倒之前扶住了她。
顾世钦、顾世昌兄弟俩惊闻噩耗,立即开车赶回家。大太太已经醒了,披头散发地哭天抢地,顾世钦兄弟俩跨进房门时,顾老太太也悠悠转醒,短短半个时辰不到,顾老太太就仿佛老了十几岁,神色憔悴,似乎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世钦,你快去打听打听,问清楚沉船是哪天的事,国外的消息来得慢,兴许明严已经救上来了。”一日没有得到孙子的死讯,顾老太太就一日不会死心,抓着长子的手,边说边哭,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下流。
顾世钦心乱如麻,货没了就没了,抵押给银行的那些房产他也可以不要,此时此刻,他与老太太一样,只希望他唯一的儿子能好好地回来!
“娘您别急,我这就去打听,您放心,明严会水,一定没事的!”顾世钦强忍泪水,红着眼圈安慰母亲。
顾老太太信又不信,眼泪一串一串地滚落。
顾世钦将母亲交给二弟,他匆匆地去通过所有关系打探。
然而顾世钦一直跑到天黑,得到的都是一个消息:顾明严的船队于三日前遭遇暴雨,英国出动海上救援队在海面搜寻了一日,没有找到一个活人。海浪速度极快,伴随着那场暴雨,人、货不定漂到哪去了,布匹遇水肯定毁了,人……
从杭城的电报亭出来,顾世钦失魂落魄,若不是司机及时拉了他一把,他险些迎着对面开来的汽车走去。
司机将他扶上了车,回顾家的路上,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留意后座的动静,某一时刻,后座突然传来男人无法压抑的哭声,由轻到重,最后变成了野兽般的悲鸣。
翌日,杭城各大报纸,都刊载了顾家船队海上遇难的新闻。
清溪看到报纸,看着报纸上清清楚楚的日期,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顾明严,真的死了。
船队于暴雨中遇难,是单纯的意外,还是顾怀修从中做了些什么?
如果是意外,那顾怀修当初与她讨论顾明严的死活,未免太过凑巧,如果不是意外,顾明严与他的船队,一共多少人?难道那些人,都死于顾怀修之手?
清溪不愿相信,她想去问问顾怀修,念头一起,清溪又不敢去了,怕顾怀修承认。
“都是命,清溪别想了。”徐老太太长叹一声,拿走孙女手中的报纸,心情复杂地劝慰孙女。整个顾家,徐老太太看不顺眼的只有顾老太太、大太太母女,对顾明严,除了顾明严在婚约期间的风流债,徐老太太其实挺喜欢他的,现在顾明严年纪轻轻丢了性命,徐老太太还挺难受。
顾怀修与顾家斗,徐老太太毫不犹豫地站在顾怀修那边,但那不代表,她会对顾明严的死无动于衷。她之前预料的顾明严父子的最惨下场,也只是家财散尽,背井离乡。
清溪茫然地点点头,回房去了。
她隐隐地希望,希望顾怀修过来告诉她,说顾明严的船队
遇难与她无关,但等到天黑,顾怀修都没有出现。
报纸一出,全杭城的百姓都在讨论这场海难。
而顾老太太、顾世钦等人的希望,也在一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落了空。
她的乖孙,真的死了,顾老太太悲痛欲绝,满头灰发全白了。
三月下旬,顾家为顾明严准备了隆重的丧事。
与顾家有些交情的,都来吊唁。
顾怀修也来了,一身黑衣,神色冷漠,但在这样的氛围下,他的沉默与冷峻,似乎也带着悲伤。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人群里渐渐多了些声音:“毕竟是亲叔侄,侄子死了,当叔叔的也难过吧,顾少可没害过三爷……”
顾老太太扑在棺材上嚎啕大哭,没听见旁人的议论,她甚至都没看见顾怀修,直到顾怀修走到了她面前。
顾老太太哭声一顿,红肿着双眼盯着顾怀修,确定那真是顾怀修,顾老太太发疯似的扑了过去:“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明严!如果不是你抢了我们家的生意,明严怎么会亲自出海……你这个贱种,当年那把火怎么没连你一起烧死!”
手臂被两个儿子抱住,顾老太太死死瞪着眼睛,用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诅咒顾怀修,但她在诅咒顾怀修的同时,不知不觉地也暴露了她年轻时候对顾怀修母子的所作所为。顾怀修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老太太,等顾老太太骂哑了嗓子,他才摸了摸顾明严的棺木,苦笑一声,对顾世钦道:“大哥,我为何要抢你们的生意,你与母亲都清楚。今日明严出海遇难,虽非我所愿,却因我而起。”
“你该死!”顾老太太沙哑地嘶吼。
顾世钦扶着母亲,想到陆姨太太是被母亲害死的,而儿子只是死于意外,他真的无法迁怒老三。
顾怀修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朝顾世钦颔首,然后转身,对在场的所有宾客道:“今日起,我与顾家本宗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东盛纺织厂完成手头现有订单后,会永久关闭,我顾怀修也绝不再涉足纺织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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