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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两手抱剑,言简意赅地道:“你们该走了,东西留下。”
一群人疑神疑鬼了整晚,此刻发了疯似地吼叫出来:“岂有此理,你们言而无信!”
“山中劫匪都不及你们无耻!我于家孝敬了你们多少钱?竟连一点安身立命的本钱都不留?”
“你们答应过我父亲什么?莫非也不作数了吗?”
侍卫短短两日得了大笔钱财,看着这帮财神爷也是难得的好脾气,任由他们骂,笑若春风道:“我若是你们,就赶紧逃命,舍下一切潜入到这山野林莽里去,带着这些东西,反倒死得更快。”
于小郎君以为他是恫吓,问:“你们什么意思?”
侍卫说:“我家主子心善,不做赶尽杀绝的事。你们的主子可就不一定了。同是高家的几l条狗,也未必愿意放过你们。护送这一路,到此已算仁至义尽,往后自求多福吧。”
于小郎君茫无一策,回头去找母亲,扯了扯于夫人的衣袖。
“对了。”
侍卫抬手一招,身后数人立马扛来一个重物。
众人这才注意到,护卫们来时还带着个东西,一直放在马背上。
几l人将那横长物体摆在地面,掀开包裹的白布,露出于公那张略险狰狞的面孔。
于小郎君与那张不能瞑目的脸直直对上了视线,错愣了好一阵,继而是胆裂魂飞地尖叫,直要将五脏六腑都咆哮出来。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往后直蹿,引起身后一帮家眷跟着惨叫,紧紧抱在一起。
“带着你父亲一起逃吧,也算是一家团圆了。”侍卫举起长剑,笑容淡去,“再不下来,我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一众护卫将于家老小留在路边,带着其余车马返回盘平。
于氏逃离盘平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出一日,城中百姓们便从各路人马口中得知,于公一家老小都没了踪迹,随即各种揣测甚嚣尘上,讨论得沸沸扬扬。
便是宋回涯不怎么出家门,也能觉出城中的暗流涌动。
百姓们原本只等着县衙后院再起第二次火,彻底埋了朝廷的野心勃勃。岂料数日过去,县令安然无事,横行霸道的大掌柜,倒是狐奔鼠蹿,避其威仪了。
早已习惯了世道昏沉的众人,骤然得见天光大明,如何能不震动?
宋回涯坐在院中,教徒弟识字念书。
宋知怯换上了新衣服,高高挽起衣袖,用石子儿在地上抄写。
挎着菜篮的小姑娘从外面跑进来,远远便兴冲冲地喊:“女侠!我知道了!”
宋回涯抬起头,见她脸色绯红,拍拍徒弟,让其去倒杯水来。
小姑娘将菜篮随意往桌上一扔,张口欲言,又突然没了头绪,眉头皱了皱,转动着眼珠,将今日听来的消息复盘一遍,发现说法错乱得要把自己给绕晕了。
()她挠了挠头,索性只挑自己喜欢的话,亢奋地转述道:“女侠,你不知道!城里的百姓说,这次来的县令好生威风!身长七尺,还长得怎么怎么好看,带着上百个精兵猛将,特意来这里平叛逆贼。来的当晚就率人直奔于府,在门口险些与那群满身横肉的护院打将起来!僵持到夜深,还是被于公毕恭毕敬地请进家门。”
宋回涯笑道:“哦?”
若不是当晚她也在,听了几l耳朵,怕是真要信了。
小姑娘继续眉飞色舞地道:“那县令不仅搜查了于家后宅,还以牙还牙地放了把火,第二日早上当众将于公给拿了,游街示众,一路拖行至衙门。”
怕宋回涯不信,她扬声强调道:“这是真的,沿途百姓都看着呢!于公嘴里骂得脏秽,三里地外的人都听见了!押送他的那个好汉还气不过踹了他一脚,踢得他跟肥猪似地哇哇乱叫,大伙儿可是痛快!”
宋知怯听得半信半疑。那瞧起来咳嗽一声都要少去三年命的公子哥竟能那么厉害?那跑来她师父面前,摆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做什么?
小姑娘语速放缓下去,多出了些小心翼翼:“几l位族老亲自去衙门求着放人,被衙役挡在了外面,一步没能进去。这也不是我胡传,是边上百姓亲眼所见。加上昨晚,于公还没被放出来,他家中老小便卷上细软逃跑,连那些田地都顾不上,定是怕惨了这新来的县令,是不是?”
她求证似地望着宋回涯,满脸紧张,想得她一句肯定。
宋回涯说:“是吧。”
小姑娘长舒口气,再次雀跃起来,只还有一丝迟疑,说:“可是我问了在于府洒扫的小叔,他说不是这样。他说那县令谄媚阿谀得很,当晚巴着于公尽说好话。另外几l大掌柜也是因此才没发难,断不是因为怕他。”
小姑娘百思不解道:“真是奇怪,好人坏人,都觉得他是自己人。”
近日在学论语。宋知怯立马张开嘴,想卖弄自己刚学来的知识,说这叫“好好先生”,陡然思及对方是宋回涯的师弟,口风一改,熟极而流地道:“他读过那么多圣贤书,当然有不凡之处!”
小姑娘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
她收了宋回涯的银子,做事极为热情,未探听出全貌,心中惭愧,火速烧好了饭菜,没吃上两口,又跑出去打听。
宋回涯紧随其后,跟着出了门。
衙门虽收拾过一通,可还不能住人。魏凌生夜里还是睡在先前租来的那间小院。
宋回涯翻墙进去,见主厅门窗紧闭,四面围了一圈护卫,巷口处还停着几l辆马车,知晓他在待客,便未靠近,坐在屋顶月色下等人出来。
厅室内,热茶刚上,只有魏凌生端起来喝了一口,其余人都不怎么赏脸。
魏凌生淡然自若地放下茶杯,从袖口取出一张白纸,翻来覆去地指尖翻动。清隽温文的面容被身后的烛光照出了某种隐含深沉的晦涩,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显得不那么和善了。
魏凌生将那纸张压在桌面,不
疾不徐地道:“于公在狱里患了疯症,胡言乱语,求我护他周全,送他家眷出城。为此不惜随口攀污,拿了一堆东西出来。但我是不信的。”()
一众士绅还在责怨他擅自送人离去,闻言不禁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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