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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盛允南怀里抱着干净的衣裳,赵蜀忙催促盛言楚:“你先去洗,轧帐篷的人手够,待会你洗好了,我们再过去。”
“快些去,”不知是谁推了盛言楚一把,嘴巴往昌余书院呶了呶,哼道:“别叫旁人占了先机,待会水脏了我们怎么洗?”
说话的人声音不大,无奈天热大家都不爱说话,以至于四周静悄悄的,此话一起,就跟热油锅里溅起了水花,顿时在虫鸣悠悠的草地上掀起波澜。
“你嫌脏就别洗!”
昌余书院的人果然恼了火,有一人气不过撸起袖子骂骂咧咧,盛言楚所在的静绥书院丝毫不落下风,文人交锋虽没有脏言秽语,但骂起来能叫人肺气炸。
一路从官道上下来,盛言楚就发现同窗们对昌余书院敌意很强,一问赵蜀才明白其中的缘故。
吴记盗用静绥县秀才的功名卖给昌余县这是其一的罪名,其二,去年苗训导带领程以贵等人住下的客栈下面一层赫然就是昌余县的书生。
虽然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可静绥书院的人私底下早已将下泻药的罪名安在了昌余书院头上。
两家书院的人吵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两家训导出面才平息了这场声嘶力竭的争吵。
盛
言楚抱着衣服站在大树下准备往深林小溪边走,进深林前扭头回看了一眼身后,只见空地上不论是静绥还是昌余,两家书生皆咬牙切齿的互瞪彼此,似乎张开嘴用利齿咬断对方的喉咙才罢休。
天色渐渐暗下来,几顶帐篷间束着一撮一撮的火把,幽幽火光映着书生们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至极,盛言楚吓得一哆嗦,就在这时,一群面生的男人湿漉漉的从他身后走出来。
是邹安书院的人。
路过盛言楚身旁时,一个高高壮壮的青年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盛言楚闻声望去,却见那人眼睛盯着空地上的静绥和昌余两方人看,似乎十分开心。
这几人应该刚从小溪边洗漱完,披在身上的衣服湿得能看到底下的肌肤,肌肉贲张一股股的跳跃,总之比寻常书生要健硕。
这时一人侧目,视线落到转身往深林走的盛言楚身上。
“看到没?那位就是郡守卫大人的义子,今年才十四……”
“哼,小娃娃一个,郡守大人瞎了眼才看中他。”
一番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郡守大人是文人,喜欢的不就是他这样的小白脸?”
“弱不禁风的小书生有什么好?”
说话的人随手扯开黏在身上的湿衣,露出结实的胸膛,不屑的笑:“嘉和朝儿郎合该像我们这样器宇轩昂孔武有力才对,就他这样三两肉,你们说他待会下了河会不会飘起来?”
此话挑衅十足,惹得一圈哈哈大笑。
有人捡起石头砸向盛言楚的后背,嬉笑逗弄:“小书生,你转过身让爷瞧瞧,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俊的人。”
“俊有个屁用。”身旁露肌肉的男人脏话连篇。
石子啪叽一下砸中盛言楚的头,听了半晌嘲讽的盛言楚气得脑袋冒烟,想都不想就拾起地上的石块扔了过去。
上回巴柳子将从西北带来的包袱扔在他家后,他有事没事就会在小公寓练习摸弓,客厅墙上被他射了一堆的小窟窿,虽然箭术还是很差劲,但常年的练习使得他扔起石子来那叫一个百发百中。
扁平的石块砰得一下砸中对面男人的嘴,男人捂着嘴噗通跪地哀嚎,同伴们赶忙过去查看,手一松开,只见男
人的嘴流出一口的血水,手掌上赫然躺着三颗连着猩红肉的牙齿。
盛言楚又捡起一块石子放在手中上下颠,一步一步逼近几人:“不是喜欢嘴我吗?如今牙掉了是报应!我且问你们还说不说?!”
邹安县喜武,因而邹安书院的书生大部分会在院试中选择武秀才,院试是科举之路的第一道分水线,前些年南域大乱,太子外祖襄林侯征战南域,凯旋归来后名声大燥,一时间嘉和朝朝野上下掀起一股尚武之风。
但书生们长时间坐在屋里背书,身子骨羸弱很正常,所以尚武之风从京城吹过来时,整个临朔郡唯有邹安书院在这场风潮中大获全胜,每到院试乡试,武秀才的科考现场几乎全是邹安书院的人。
朝廷鼓励书生走武秀才的路,因而只要学问尚且过关,武功不错几乎都能通过院试成为武秀才,然而,正因为武秀才选拔太过松泛,以至于像眼前这些阿猫阿狗都拿到了秀才功名。
真要比起读书,文秀才一个能顶仨,不对,盛言楚能打四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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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的令邹安书院的人始料不及,尤其当盛言楚百发百中的砸了他们好几下后,几人眼神顷刻现出惶恐,登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慌忙
捡起地上的湿衣裳往外逃。
“胆小如鼠之辈。”
盛言楚甩开手中的石子,略带讽刺的望着几个逃之夭夭的背影,嗤道:“邹安书院是没人了吗?空有一身蛮肉,不成想竟都是一些绣花枕头!”
若他是武秀才,怎会被一个小小文秀才打得屁滚尿流?当然了,他也不会学邹安书院这帮人长一条长舌在人前搬弄是非。
拍拍手上的灰尘,见邹安书院的人走远,盛言楚这才继续往小溪边走,深山里的溪水很冰,双脚一踩下去胳膊上就开始起鸡皮,盛言楚不会游泳,便选了一片浅水区。
身子浸泡到水中,盛言楚舒服的喟叹连连,几天积攒的热气似乎在一瞬间被周边的溪水洗刷干净,泡了半炷香左右,盛言楚从小公寓里拿出沐浴露,正准备抹在手臂上时,不远处传来脚踏在青草上的窸窸窣窣声。
说得不是静绥乡话也是不是官话,而是昌余县的方言。
盛言楚趴在石
板往后看了一眼,果然,之前跟静绥书生针锋相对的昌余书院的人下了河。
“真是奇耻大辱!”
水中一书生哗啦啦的舀溪水往身上浇,抹开脸上的水珠,怨声道:“掉包秀才功名又不是我等干得,凭什么静绥那帮人能劈头盖脸的骂咱们?要怪就怪静绥之前的县令。”
盛言楚将手中的沐浴露搓出白白的泡沫,只听另一人羞惭的叹气:“你可别忘了静绥吴县令是咱们县的人,他在静绥干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换做是我们,我们也会将气胡乱撒在静绥人头上。”
一声叹勾起连连叹,之前和静绥书生吵得最凶的那个秀才突然猛地往溪水中一跳,激起的水花吓得旁边秀才们心尖发颤。
“薛兄——”几声焦急的呼叫,“你这是作甚?”
盛言楚将沐浴露的泡沫打在发上,偏过头去看不远处的慌乱场景,只见隔着几块石板,被喊‘薛兄’的秀才在溪水中扬起湿漉漉的脑袋,对伙伴们苦笑:“我心里火气大,下来凉凉……咱们昌余的名声尽数都毁在那吴记手中,听说静绥书院有一小秀才,乃临朔郡郡守大人之义子……”
“薛兄突然说那人做什么?”
“就是!他便是皇帝的儿子,科考之中也不许有夹带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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