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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非言离开主殿后,一直在殿外候着的崔清河立即迎了上来。
“如何?”崔清河急急问着,神色间忧心忡忡,只不过碍于殿内的陆铎公,他也不好说出接下来的话,只挤眉弄眼地暗示着谢非言。
谢非言看也不看他,大步离开。
“一切顺利。”
“……啊?!”
崔清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了。”冷不丁的,谢非言停下脚步,看向了他,“接下来,镇海卫的日常事务就交给你了。”
“……大人?!”
崔清河越发困惑,心中隐隐发慌。
但前头的谢非言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另两位指挥使杜同光与司空满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出了大殿。
不过同于低调离开的司空满,杜同光在望见前方镇海卫二人时当即站定了,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
这一刻,杜同光心中嫉恨恶念几乎要按捺不住。但同样碍于陆铎公,杜同光不敢将心中杀意表露分毫,甚至不敢叫住领命而去的谢非言,只敢将炮火对准崔清河,阴阳怪气道:“得了,崔佥事,你也别叫了。这位宁指挥使大人,接下来要干的可是件大事,哪里还有功夫管什么镇海卫?你千万不要不知好歹,追上去耽搁了宁指挥使的时间,否则他的差事若出了差错,你一个小小的镇海卫佥事可担待不起!”
崔清河哑口无言。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自家老大抢了杜指挥使的活干,挣来了一个在陆铎公面前露脸的机会,这才叫这位杜指挥心有愤懑,连他这么一个小小的镇海卫佥事都要出言挤兑……且不提这位指挥使大人出言挤兑他一个佥事这事,到底算杜指挥使太过要脸还是太过不要脸,光是宁大人能从杜指挥使手上抢来符甲兵的活,就已经叫崔清河分外惊讶了。
可在惊讶之余,崔清河还感到了一种隐隐的不安?
——到底哪里不对?
回想谢非言离去的背影,崔清河头皮隐隐发麻。
·
谢非言离开城主府后,很快就转入了广陵城的大道。
这时,天光大亮,广陵城的主大道上人声鼎沸,既有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也有游览观光的江湖豪客与各路修士,人员混杂不堪。
谢非言便是在这时走入了主城区。
他的修为本就低微,身上的存在感更是在他的刻意压制下几近于无,但他没有试图兜圈子,跟没有试图将自己身后的尾巴甩开。
没错,谢非言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后,定然是有“尾巴”的存在的。而这样的尾巴,就是陆铎公的心腹,令万里海域都闻风丧胆的红衣卫!
不同于呼延极手下的镇海卫,也不同于东方高我手下的符甲兵,红衣卫与镇海卫符甲兵虽并称广陵城三大杀神,但它的顶头上司只有一个,那就是陆铎公。
除了陆铎公,他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负责,也不会担负除了陆铎公给予的任何罪名,所以哪怕是陆铎公的三位养子,在遇到红衣卫时,都会暗生忌惮。
而此刻,这样的红衣卫就缀在了他的身后,牢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对于这样的结果,谢非言并不感到诧异,因为这本就是“必然的结果”。
谢非言知道,早在他提及殳止泽的那一瞬间,陆铎公定然就对他起了怀疑。因为三年前才从“乡下”来到广陵城的宁斐,是很难认识活跃于十余年前浪阳城战场上的殳止泽的。
如果陆铎公肯向宁斐垂询他认识殳止泽的缘由,那么还能说陆铎公爱才,想要给宁斐一个机会,可事实上,陆铎公什么都没有问。
——这便代表着陆铎公起了杀心!
在这之后,无论宁斐来历是否真的清白,无论宁斐与浪阳城是否真的有关,无论宁斐与殳止泽有没有暗中勾连……陆铎公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宁斐!
而他会将东方高我这件事交给宁斐处理,并不是他对宁斐有多看重,而是想要看看宁斐这人还能不能废物利用、能不能钓出浪阳城的人或阴谋罢了。
所以,当谢非言发现自己身后跟上了红衣卫时,他半点都没感到意外。
然而陆铎公或许自诩精明,可他绝不会想到,谢非言早算准了他的傲慢自负,算准了他的冷酷无情,算准了他定然不会顾惜养子呼延极的脸面、将其手下的第一人当作废子掷出,甚至没考虑过这位曾为广陵城贡献颇多的指挥使万一当真清白要如何,更从没想过为广陵城鞠躬尽瘁的镇海卫会不会齿冷、平白折损一员大将的养子会不会怨他。
是的,这位傲慢的陆铎公绝不会思考这样的事。
所以他傲慢地将杀死东方高我的机会,亲自递到了谢非言的手上。
……
谢非言很快便来到东方高我的行宫前,向司阍的人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奉陆铎公之命,来行宫彻查昨夜三少爷受袭一事。
这座水上行宫的司阍万没想到来查案的人不是杜指挥使,而是死对头宁指挥使,于是脸色大变,支支吾吾地说要向回禀了三少爷才行。
谢非言没有为难一个看门人的意思,随意挥了挥手,于是这司阍便如蒙大赦,关
了门便噔噔噔跑进了主殿,将消息层层传入内殿之中。
在谢非言的身后,红衣卫离行宫远远的便停下了,没有跟近,毕竟修为低微的宁指挥使“发现不了的跟踪”,“卧病在床”的东方高我不一定发现不了。
红衣卫虽然不怕东方高我的喝问,但一来他们不应暴露自身,二来没必要非得跟这位三少爷撕破脸,于是他们在殿外停下后,甚至没有放出神识,只用耳朵细细聆听行宫内的动静。
而行宫里头,那位东方高我或许是被他老子这一手不按常理的出牌方式打心虚了,不知道陆铎公派宁斐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第一次的,他没给谢非言下马威,很快就传令让谢非言进了行宫内殿。
谢非言大摇大摆,长驱直入,进了内殿后看也不看床上病得很用力的东方高我,三言两语就说清了陆铎公的命令与交待,然后提出要去检查“刺客的战斗痕迹”的事。
东方高我尚不及四十岁,在金丹修士之中,他简直年轻得不像话,说句毛头小子都不为过。但事实上,这位广陵城的三少爷唇上留着两撇老气横秋的小胡子,一身的傲慢自负、目中无人,没有半点“年轻人”的蓬勃朝气,令人难以生出好感来。
过往的三年里,东方高我对着谢非言时,向来像是对待一条狗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就连面对他名义上的兄弟呼延极和陆乘舟二人时,他也从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喜怒不定,说骂就骂。
但此时此刻,在听得谢非言的话后,这位傲慢金贵的三少爷第一次慌了神,色厉内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竟敢怀疑我?!”
谢非言恭敬道:“自是不敢,但刺客涉及归元宗,我们广陵城不可等闲视之,更何况被怀疑的人不是他人,而是天下第一剑的弟子。这位天下第一剑向来护短,如果我们广陵城拿不出可靠的证据就给他的弟子定罪,只怕他事后不忿,找上我们广陵城,到时候,我们广陵城就算有理也说不清了。”
东方高我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只当谢非言这番话是眼界狭隘、庸人自扰。
毕竟在他看来,“天下第一剑”宫无一又如何?还不只是归元宗的一位区区长老罢了!
宫无一他接受了归元宗的供奉,就定然要与归元宗捆绑,被归元宗的利益所绊,既然如此,他东方高我作为广陵城的三少爷,此刻便是一定要按头让沈辞镜向他低头认错又怎样?宫无一他难道还能煽动归元宗和广陵城翻脸开战吗?还是为了小辈的意气之争,不惜跟归元宗翻脸也要来广陵城杀了他?!
——怎么可能?!
东方高我心中冷笑连连,自认自己看透了人心,吃定了这沈辞镜。
而他面前,谢非言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了下去。
“宫长老虽被称为天下第一剑,但却并非靠剑术取胜,而是靠其一往无前的剑意所向披靡。他一生从无败绩,无论对何等强敌,剑招都从未使到第三式,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宫长老虽出身归元宗,修习的却并非归元宗的‘归一剑’‘无意剑’‘定神剑’这三大剑诀中的任一,而是修习着来自于同悲岛的偏门剑诀‘万悲剑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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