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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动干戈?”
渡星河看也未看一眼倒了一地的护院:“说笑了,我连灵力都没聚到剑上,谈不上大动干戈。”
这是明摆着看不起宿家护院的实力。
白衣女子面色不变,被小看了的众位护院却是心中恼恨——宿家并非没有真正厉害的高手坐镇,可渡星河来得巧,比她强的都不在玄国地界,且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要是老爷子在,容得这女人如此放肆!?
渡星河想的却比他们多。
若是换了玄国以外的地方,她敢登门踢馆,碰到比她强的,她确是小命休矣。
杀一个不懂礼貌的后辈罢了。
但这里是玄国。
而从在二皇子那儿的遭遇,渡星河便能得知宿家能说得上话的人,肯定晓得她这会是刚从皇宫里全须全尾地出来。
那玄帝对她的态度,起码是友好的。
宿家要是转脸就把玄帝才见完的人杀了,在玄帝那怎么说得过去?
修仙界有时是法外之地,然而一日没得道飞升,一日就得受人情束缚,这也是仙朝和平云大陆的不同之处。
对这点微妙掣肘的把握,没人比渡星河更熟稔。
什么时候该突破规则,什么时候利用规则,她腌入味了。
于是就是这点把握,让她暴力登门宿府的举动,显得格外地有恃无恐,狂得像是有很多底牌的样子——还真唬住了留守宿府的一众高手,哪怕她一剑击碎宿府院中的明玉雕像,做出了等同给他们扇耳光的举动,他们也依然对她以礼相待。
渡星河思索片刻:“你自己说吧。”
众人这才留意到,在这全员修仙的地界里,还有一个瘦削病弱的凡人姑娘,跟背部挂件一样伏在她的背,那细瘦的胳膊轻若无物地勾着她的颈,也不敢勾严实了。
“这位是……”
白衣女子迟疑,忍不住喉咙发痒。
她都多久没跟凡人说过话了,凡人也配跟她讲话?
这一幕,未免太滑稽了。
对渡星河,境界实力差距放在这,白衣女子虽然心中恼恨,也对她有十足的敬意。
可对陈月,白衣女子就只剩下淡淡的嘲意了。
哪怕看在渡星河的份上,白衣女子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陈月还是留意到了她的轻慢,不禁攥紧拳头,低声怒道:“我在百味楼打杂,忽然有位自称宿六爷的人把我叫去包厢,说要我到他身边伺候,给他当……当……”
她涨红了脸,还是没能把那话说出来:“我死活不愿,他说着不勉强我,身边的小厮却给了我一巴掌,自那日起,我就重病缠身,医院里的大夫说我是以凡躯受了修士一掌,才……才导致经脉逆行,要一直服药调理,我家穷,如何耗得起?……我爹娘想为我讨公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的人,可你们不仅没听他把话说完,还……”
提及爹娘,陈月眼圈通红,终是再忍不住泪意,痛哭出来:“你们把说我爹不敬修士,满嘴谎言,把他打得只剩一口气,才回到家里,人就……人就走了!你们不想道歉不要紧,我原也没想你们会对凡人道歉,可我爹娘只是想要诊费啊!”
她心中冤屈难言,说得也断断续续的。
穷困的凡人知道好歹,不敢奢望修士会道歉。
只要治好女儿的病,他们断不会再追究了,甚至是去乞求的医药费。
换来的,却是一顿好打。
院中静悄悄的,只有陈月的啜泣声。
片刻,渡星河的剑鞘中响起低叹:
“完了。”
渡星河:“这么严肃的时刻,你还想说什么?”
剑灵:“我还不知道你吗?听完这你肯定得杀人,才刚准备在玄国发展一下呢,就要得罪人了。”
一人一剑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对谈起来。
对剑修而言,和自家的剑说话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也没把这一院子的修士当盘菜。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白衣女子面容微僵,她的五官微微抽动了一下,似是在忍笑,好不容易才摆出了一张沉痛的脸孔。她是宿家的打手之一,平常用不着虚与委蛇,因此演技欠佳,嘴角连着抽动两回。
原本要说话,却被渡星河驳回去的男修终于找到机会,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六爷看中的那张美人纸!”
这一句话,让众人一怔。
就连被渡星河以剑风打晕过去,倒在地上装死的护院,也稀奇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陈月。
陈月的脸庞瞬间惨白。
在爹娘和弟弟,乃至仙人姐姐面前,陈月都没有说实话。
宿家六爷的确看上了她的美貌,但嫌她不过区区凡人,别说纳作小妾,连伺候人的丫鬟都不配当,只配当作取代草纸的美人纸。
她羞于提起,极力掩饰的事,却被当众一语道破。
“我没有,我没有……”
陈月低声否认。
然而,那白衣女子根本不在乎她的心情,对那故意当众让陈月难堪的同僚也没有好脸色,只道:“我明白了,恐怕是姑娘你的爹娘来讨要诊费时,说六爷强要你去当丫鬟伺候,他们见你爹和你是凡人,觉得你爹在撒谎,才一时下了重手,出了人命事后也没有向上级禀报,乃严重的失职!这事确有我们宿家不对之处,我立刻把那些欺上瞒下的人找出来责罚,让他们登门道歉,好生为姑娘的爹娘下葬,至于经脉逆行的诊费……”
那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素手轻抬,一缕无形的灵力笼罩到陈月身上,在顷刻间,让她下不了榻的滞涩疼痛,都在一瞬间消失:“不是大病,我这就帮姑娘你治好。”
浑身松快舒畅,让陈月呆住了。
下五区医馆大夫束手无策,视若不治之症,只能开一帖又一帖药吊着她命的重病,原来宿家仙人一抬手就治好了。
让她爹娘不惜冒着生命也要去讨医药费的病,原来是能让仙人一笑的小事。
对这小家庭来说是灭顶之灾的大事,原来如此不值一提。
三个原来,彻底让陈月失去了声音,只能发出短促的呼吸。 她觉得自己遭受了天大的苦难,一夕之间失去了一切,她以为说出来这些人起码会感到愧疚,可不仅招笑,还一边笑,一边解决了她的问题。
仙人一点都不在乎。
“渡前辈,你可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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