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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生欲哭无泪,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点点头答应了。
裴良故意提桶跑到较远的地方,禾生望了望周围,准备选个好地方。
沈灏盘腿而坐,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声音清亮:“坐这。”
禾生犹豫几秒,在他旁边坐下,故意将席子铺远点。
“会钓鱼吗?”
禾生回道:“不会。”
“那我教你。”
“不……不用……”禾生摆手,话未说完,沈灏已起身走来,衣料窸窣,他挨着坐下。
一下子靠这么近,禾生下意识往旁躲,却被钓鱼竿挡住去路,回头看见沈灏一脸清冷神态,“我一定能教会你。”
禾生怔了怔,这人……忽然一下变得好认真好正经。
沈灏将鱼竿塞到禾生手里,打开装鱼饵的木盒,目光触及扭捏的蚯蚓,眉头紧锁,有些发愁。
禾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结合他脸上的嫌弃表情,当即明白过来。想来平时钓鱼自然有人为他穿鱼饵,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我来。”话毕,她伸手掏出一条蚯蚓,问:“这个往哪放?”
沈灏刚想出言阻止,就见她抓了条虫子凑到跟前,又长又丑的蚯蚓在眼前扭来扭去,他想伸手去夺的瞬间消失,扭过头指着鱼竿最前端:“放到铁钩上。”
禾生把上好鱼饵的竿递给他,问:“然后呢?”
沈灏一一说明,待解说完钓鱼步骤,禾生静握着鱼竿,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
禾生看鱼,沈灏看她。
明明凉爽的风吹在身上,他却觉得燥热难耐。
水面有了波澜,禾生钓上来一条活泼乱跳的大鱼。她蹲下身想将鱼抓到桶里,滑溜的鱼却从手里钻走,怎么也逮不住。
忽地一双大手覆了上来,手心烫热地灼烧着禾生的手背,盖着她的手和鱼。
禾生跳起,手里的鱼洒掉,啾地一下回归湖水。
果然是登徒浪子!
她羞愤地收拾好木桶和席子,准备往另一边去,走前想起卫有林的交待,狠狠一句:“我堂叔怕得罪你,让我给你道个歉,上次带路,恐有冒犯之举,还请海谅!”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般说出,她跺着脚,往前奔去,心里将沈灏骂了数十遍,若仔细听,便能听到她说的是“伪君子”三字。
沈灏呆坐,盯着手心,久久不能回神。
他怎么,就又让她讨厌了?
卫有光和卫林在湖的另一边,中间有长长的树枝隔开视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禾生往那边跑着,忽地被裴良挡住去路。
她没好气地看着裴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家少爷这般轻浮,想必贴身侍从也不是什么好货。
裴良一直密切关注沈灏那边的情况,先是赔礼,再是劝说,禾生无论如何也不听,万般无奈,裴良叹气:“姑娘请跟我来。”
禾生站着不动。
裴良只好将人喊到跟前,当着禾生的面,对三位临时借来的郊游姑娘道:“前面那位坐着穿白衣的便是我家公子,你们只需找个理由,假装不小心碰到他即可。”
裴良掏出三锭金裸,一一递过去。
姑娘们本是结伴郊游,方才被裴良喊住,苏杭男女不设大防,借郊游之名结姻缘的大有人在,见目标是个俊逸的贵公子,当即答应。
裴良拉过禾生,躲在树后,“卫姑娘,请看。”
第一位出动的黄衣姑娘假装摔倒,正好倒在沈灏身边,伸手欲让他扶一把。
哪想沈灏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撇过头直接忽视。
黄衣姑娘索性直接抱住沈灏的腿。
沈灏被抱了腿之后,忽地捂住胸口干呕。
黄衣姑娘退场。
裴良提醒禾生:“卫姑娘,不要眨眼。”
第二位红衣姑娘接着上。
这次,红衣姑娘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去抓住沈灏的手臂。
沈灏吐得更厉害。
裴良毫不留情,继续指挥第三位姑娘勇往直前。回头对禾生说:“卫姑娘,实不相瞒,我家公子之所以对你这般轻浮,是有原因的。他从小身患隐疾,凡被女子碰到,都会产生恶心干呕的症状,就连他生身母亲也不能近身。”
禾生皱眉,听着确实挺可怜的,只是,他的病与她有何干系?
裴良继续道:“直到那天在路上遇到了卫姑娘,公子突然发现,他与你接触时,并未觉得不适。卫姑娘,你是这么多年来,我家公子唯一可以靠近的女子。”
禾生回想与他接触种种,他每一次的轻浮似乎变得有理可循。“你跟我说这些,想做甚?”她又不傻,不管有没有病,他举止轻浮是事实。
裴良:“公子第一次遇见可以接触的女子,难免冲动了些,他对卫姑娘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了些。毕竟,因为这个病,他许久都未曾与任何女性亲属亲近,包括他的母亲。我之所以说这些,并非想让姑娘做什么,只是不希望姑娘误会公子。”
禾生抿嘴。
不能与家人亲近,看得到却无法触摸,肯定很让人煎熬。
就像她和她的家人,相隔万里,明知道爹娘为她的事操碎了心,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对于沈灏而言,他无法亲近自己的娘亲,那种无奈和痛楚,应该是要超她百倍的。
她忽然有点理解沈灏了。
禾生低头,“无论怎样,男女授受不亲,烦请转告你家公子,以后让他注意点。”
裴良连连赔笑应下。
那边,第三位姑娘完成任务之后,忽地听见沈灏悲壮而压抑的声音,明显愤怒到了极点:“裴良,你给我滚出来!”
禾生跑开,临走前笑道:“看你家公子吐成那副模样,快扶回去诊治吧。”
裴良点头,大义凛然地转身,准备直面满身杀气的沈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