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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年糕,冼耀文带冼骞芝下楼,参与孙家两姐妹的救国十锦菜制作。
1938年上海沦陷后,春节被寄予了更多的内容,如爱国人士号召,在除夕夜吃救国十锦菜:
肉代表资本家、豆腐代表工人、菠菜代表农民、虾米代表商人、胡萝卜代表八路军、青菜白菜代表国民党、冬菇代表教友、笋干代表军人、金针(黄花菜)代表学生、线粉代表统一战线共同抗日。
不得不说,上海就是不一样,救国都带着小资产阶级情调。
或许这个调调延伸一下,可以应用在产品营销上,民族和爱国向来是糊弄人的好工具,买风扇不买风扇侠牌,绝对可以被称为港奸卖港贼、英国佬的走狗。
帮忙切个胡萝卜,冼耀文也能联想到产品营销上,没谁了。
十二点二十,广播里又传出欢快的歌曲,冼耀文从基督教新年圣曲改编而来的《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 to you all we are sing, we are dancing happy new year to you all”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重唱:友谊影业祝贺大家)祝贺大家新年好。”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友谊影业‘掂过碌蔗乐队’恭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不要走开,接下来有请友谊影业‘四万咁口乐队’为大家送上《恭喜你》。”
此时,百家千户在收听广播准备着晚上的吃食,喜庆的歌曲,讨口彩的乐队名字,深受大家的喜爱,朗朗上口的歌曲一学就会,已经有不少小孩子嘴里在哼哼。
“恭喜你恭喜你,大家新年添新禧,赚钱多多笑嘻嘻,买屋买田又置地。合:恭喜贺喜,喜上加喜庆双喜,更祝每年获厚利……”
“大家好,我们是四万咁口乐队。女:我是四万咁口乐。男:我是队。合:四万咁口乐队祝大家新年快乐,瑞兔生风嚟入宝。千万不要走开,接下来有请友谊影业‘猪笼入水’乐队为大家送上《祝福你》。”
“祝福你,在每一天里,永远多彩多姿;心坎中,聚满百般好,长存百般美;祝福你,在你一生里,永远充满欢喜;好开心,共你好知己,时时笑开眉;春风为你吹开满山,花秋月伴你天空万里飞……”
“大家好,我们是猪笼入水乐队。我是李湄,吉林滨江人。我是葛兰,浙江海宁人。我是乐蒂,上海浦东人。我是林黛,广西宾阳人。我是钟情,湖南长沙人……我是尤敏,香港人。
合: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我们远离家乡在狮子山下相聚,纵使搵食艰难,也请大家不要气馁,请相信明天会更好。
接下来有请方静音小姐为大家送上《狮子山下》。”
唰,饭厅里数道目光射到王霞敏身上。
王霞敏淡定地说道:“先生说今天做年夜饭比任何事都重要,电台放的是唱片。”
冼骞芝站在冼耀文边上,胡萝卜切了半根,剩下的半根被她拿走放在嘴里嚼,一边嚼还一边哼,“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哼了几句,音调一变,串台了,“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
一点左右,周芷兰关了铺子上来。
皮鞋高定不打抽丰,但过年这会能捡到一些平时不可能有的生意。周芷兰洗过手,就开始叽叽喳喳,今天接了三双华人客户18英镑的高定,利润一般,不过700港币左右,但生意打开了新局面。
之前只能接到鬼佬的生意,现在华人客户也来了,有一就有二,将来的生意会更好。
切好胡萝卜,冼耀文又给周若云打下手炮制围炉的食材。
冼家今日的年夜饭说不好是什么菜系,周若云是香港长大的潮州人,苏丽珍是上海长大的广府人,吃食以粤菜为主,柳婉卿是上海居住多年的苏北人,王霞敏是杭州人,一个个口味够乱,冼耀文什么菜系都能凑合,就由着个人发挥,来一桌大杂烩。
三点,钟洁玲下班归来,又多了一个不同口味的代表,祖籍潮州的港生二代,保留了一部分潮州习惯,又有一部分趋向广府化,不同于周若云弄最潮州的围炉,她要做几道潮州过年硬菜。
反正各做各的,到了四点,大家一盘点,一共做了三十一道菜,加上酒席剩下的盆菜作为围村的代表,恰好是吉利数。
谢停云拿出冼玉珍在街上淘来的两个鎏金镶嵌宝石食盒,按照米其林的调调装了十盘菜,快马加鞭给张爱玲送去。
四点十分,为英皇服务,也为香港市民巡逻的冼耀武还没有回来,且开饭尚早,冼耀文坐庄,摆开了成语接龙的摊子,由他起头说一个成语,其他人轮流接,如果龙绕一圈回到他这里,他输给每人一个红包。
冼耀文:“富贵安乐。”
冼骞芝:“乐在其中。”
苏丽珍:“中气十足。”
柳婉卿:“足不出户。”
周若云:“户告人晓。”
钟洁玲:“晓之以理。”
周芷兰:“理争尺寸。”
冼玉珍:“寸土寸金。”
王霞敏:“金玉满堂。”
冼耀文乐呵呵地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包,接着堂又说了一个成语,“堂高廉远。”
“远亲不如近邻。”
冼骞芝刚接上,谢湛然来到冼耀文身后轻声说道:“林可萍抱着孩子在楼下,想见先生。”
“楚天岚不在?”
“不在。”
冼耀文将一沓红包交给冼骞芝,弯腰在她耳旁说道:“爸爸离开一会,你替爸爸坐庄。”
“嗯嗯。”
走上楼梯,冼耀文问道:“林可萍拿着行李?”
“一大一小两个皮箱。”
下到最后一段楼梯,入眼地上两个橘黄色的皮箱,林可萍抱着孩子站在皮箱边上,左边脸颊红润、轻微肿胀,右边脸颊泛白、萎靡,两边脸颊一结合,透露出此刻林可萍的身体状况欠佳,且不久前刚挨了巴掌。
来到楼下与林可萍面对面,不等她开口,冼耀文先一步语气温柔地说道:“林女士要走?”
顷刻间,林可萍的眼泪如珍珠般滑落,泛出淡淡的光泽,当珍珠连成长串,她摇了摇头,“过不下去了。”
“今天大年三十,有地方去吗?”
林可萍先是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林女士来找我,想必认为我可以帮到你,需要什么帮助你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一定帮。”
冼耀文话音刚落,林可萍便看向手中的襁褓。
如此作态,冼耀文便知林可萍不是来借点路费这么简单。
当下的人会生、敢生,兄弟姊妹五六个稀松平常,加上夭折的概率蛮高,家长与子女的亲情往往不见得有多深,抛弃一个孩子并不会过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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