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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衍武的问话没能掏出真话来。
因为苏绣立刻就变得支吾起来。跟着脸色一红,眼珠转了转,才说父亲去走亲戚去了。哥哥最近太忙,老加班。
那一看就知道是推诿的假话。从神色上,大致能估摸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如此,洪衍武就不好再问了,只说有事需要帮忙就言语,便就此作罢。
至于事实上呢,苏家的事还确实不那么好张扬,因为带了点桃色的是非。
而且让人料想不到的是,老苏实在太冤了。他的无妄之灾,居然是因为帮洪家的忙才引火上身的。
说来也是红颜祸水,这事儿就出在俞宛妤身上了。
老苏不是为洪家的喜事出面,请昆曲剧团里的台柱子俞宛妤来捧场吗?本来很正常的一件事。可偏偏他碰上了人家两口子感情闹危机的时候。
而老苏更不知情的是,其实早在1978年,俞宛妤为了排演传统剧目请他来制行头,因为与他接触密切了一些,他早就碍了人家丈夫的眼。
俞宛妤家里那个醋坛子一样的男人,几年以来背后一直对他耿耿于怀,说他量尺寸不老实,总故意延误时间,碰不该碰的地方。
因此当这位爷知道这事儿是老苏撮合的,又如何肯答应?
可作为俞宛妤来讲,老苏为了她的戏经常加班加点,戏服也做的相当漂亮。无论是从还人情的角度,还是为了日后还会不断开排的新戏,她都不好驳了老苏的面子。
所以“五一”当天,俞宛妤就没理会丈夫的禁令,还是成全老苏的面子去了。可也正是因此,两口子感情上长期积累的矛盾终于借此爆发出来。
事后那男的越想越窄巴,居然跑到剧团来找老苏的麻烦。
还就是那么巧,他又正碰上俞宛妤在戏装组跟老苏讨论戏服的样式修改。这一下那男的以为抓了现行,当场就火大了,把老苏暴打了一顿。
等到保卫科的人赶来控制住局面之后,老苏的一根肋骨已经折了,人也就送进了医院里。
不用问,对这种花边新闻,人们可定是最感兴趣的,剧团里一下流言蜚语四起。
可苏锦这当儿子的肯定不干啊,赶到医院,看见父亲的惨状,他气得不行。不但要剧团领导还父亲清誉,还要把打人者送进公安机关法办。
但后面的事儿又是让人没能想到的,俞宛妤竟为了丈夫跑到医院里,单独找老苏哭了一鼻子。
结果老苏一知道了她的难,竟然心软了。主动跟剧团领导表示愿意放弃追究责任。
就这样,好心眼的老苏不但白白挨了顿揍,还得承担谣言的恶果。这简直是倒霉到家了啊。
苏锦当然想不通啊,他就带着气儿埋怨爸爸滥好人,被人给灌了迷魂汤了,还要去找剧团领导把事儿给板正过来。
可当老苏一把内情细说出来。他也没话说了,因为毕竟其情可悯。
他是全没有想到,俞宛妤这位在台上嬉笑欢舞的名角,背后的个人感情经历竟然是十分的凄苦孤单。
更没想到,她在公众的眼中固然风光无限,但在私人的家庭生活里却又是在扮演着何等可怜的角色。
到底怎么回事呢?这话还是得从当年俞宛妤从戏校毕业进入昆曲剧团说起。
那个时候的她,父母已因车祸去世。她除了用全副身心向老演员学戏。在台下拼命地练,在台上拼命地演,什么也不关心,甚至还抱定了一种比较偏激的理念。
那就是她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戏剧舞台,而选择终身不婚!
这绝非一句戏言,她是实实在在照做的。因为按她想,结婚就得生孩子,生了孩子就得养孩子。那么人就得变胖,功也就废了。
何况家庭生活还牵扯精力,她已了解人生苦短,实在不愿在这些事上浪费自己的青春。她只把艺术成就,视为值得她毕生追求的东西。
以至于剧团的领导和关心她的老演员们,不但总得反复地提醒她,绝不能为了戏把身子搞坏了,也为她的个人大事发了愁。
偏偏正当她初步成名,鼓足干劲向更高的艺术境界努力时,“运动”又开始了。
在精神上完全与世隔绝的她,由于根本不关心政治,也不理解为什么要对传统曲目全盘否定。一下被打成了“封资修的黑苗子”,第一批受到了冲击。
此后她便迎来了生命里最黑暗的日子。每天被斗、打扫厕所的生活内容尚堪忍受,可失去了艺术舞台,却让她觉得一切都失去了希望,没有了意义。
于是,有一天她趁著看守打盹,她就用提前准备好的绳子拴上了房梁。
但好在鬼使神差的,绳子断了,她居然没能死成。而险而又险的触碰到死亡边缘的滋味,又让她丧失了再一次尝试的勇气。
这样在 1973年,在她自杀未死的六年之后,她终以半残废的身心被“落实政策”到一家暖瓶厂当了杂工。
正是在这里,她的气质和美貌引起了一位镀银车间工人的爱慕。这个强壮的镀银工虽然比要她小上四岁,可还是对她展开了锲而不舍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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