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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 营乱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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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营乱肆

沈放气势已衰,手忙脚乱之下。长剑匆忙回挡。双剑一交,归元剑竟是脱手直飞上天。

霍远露出笑意,屁大的毛头小子,处处标新立异。练什么不好,要学古剑法。还有江湖中高手多了,几个使八斤之上的重剑?见沈放双膝一曲,就要跃起抓向空中长剑。抢先一步,跳起半空,已将归元剑抄在手中。

临空下望,却见沈放面上诡异一笑,随即眼前爆出一团璀璨银光。黑夜之间,竟似陡然升起一轮红日!

沈放手中赫然又多了一剑,一招“烈阳”已经使出。

霍远神色大变,他嵩山已经见过沈放这几招意剑。交手之时,便警惕他这几招杀手锏。但方才得意忘形,片刻之间,竟是忘了。此际身在半空,才明白中了圈套。仓促之间,归元剑立刻脱手,狂舞汐羽剑,要挡这一剑。

“叮叮当当”之声,如同珠落玉盘。剑光缭绕之下,霍远终于双足落地。落地就是一个趔趄。

沈放剑如流星,他又是在半空之中。虽大半挡住,左腿前胸后背,仍是中了三剑。左腿见血,前胸和后背却是无恙,衣衫破烂,隐约露出其中一件软甲。但他连中三剑,自己也是不敢相信。

沈放并未追击,侧身移步,先将归元剑抓在手中,笑道:“我不过想拿你练练招,你这人啰里啰嗦,怎这么多话。我是打你不过,可是我有脑子不是。”

霍远又恨又恼又惊,终日打雁,今日叫雁啄了眼。一双眼死死盯着沈放,手中长剑紧了一紧。

沈放道:“你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被我牵着鼻子走。一路惊惶,心绪早乱,奔波至此,身上带伤,我以逸待劳。呵呵,你难道眼下还不明白,我是猎人,你才是猎物。”

霍远面色铁青,这“猎物”两字,叫他心底竟是一寒。回想适才乱军之中,更加有些毛骨悚然。伤处抽痛,狠狠瞪了沈放两眼,忽然转身就走。

沈放也不追赶,只是故意哈哈大笑。

霍远眉头紧皱,跑的更是快了。

沈放这才轻舒口气,乱军之中尚好,此处拦截霍远,还是有些托大了。自己确是按捺不住,想寻人较量一番。但若非今日特别,还真不是霍远对手。好在有惊无险,终究大获全胜。

肩膀只是轻伤,裹了伤药。随即爬到山顶,极目远眺。寒山远火,明灭林外。只见四野仍是星火点点,有几处烧的更是特别巨大。喊杀声充耳,隐约见到四散奔逃的人影。

忽然前面不远,一大队人马正自山下行来。

沈放见是金兵,不敢大意。黑压压一片兵马,见首不见尾,至少也在千人之上。行进不紧不慢,队形也是齐整。

沈放站在山崖之上,躲在一块大石之后。心道,想是哪部的人马,脱了野战乱阵,撤回此处。遇败不乱,定有大将押阵。我且看看,可有机会砸死两个当官的。左右看了看,寻了几块十几斤的大石,放在身侧。

过了片刻,那队人马已到。前锋百十人,皆是马队,自崖下走过。随后一杆大旗之前,一将打马走在前面,身后落后一个马身,数排数骑,个个都是重甲包裹。

沈放虽不懂军制,却是也能看出,这一队人,来头定是不小。

眼睛盯着前面那人,伸手拿起块大石。想了一想,却又放下。此间二十余丈高,若是砸到脑袋上,自是必死无疑。不过来人不是傻子,这石头十余斤,自己砸个准当是八九不离十,但毕竟不是真正暗器,难有速度,也易避让。一击不中,自是再无机会。

忽发奇想,站起身来,解下裤子,待那队人马走近,一泡热尿射了下去。

隔了二十余丈,一泡尿被风一吹,早散作水珠。沈放也看不仔细,但就见下面几人,已经有人伸手抹脸,更有人抬头望天。

沈放知道得逞,忍不住哈哈大笑。

下方金兵阵形一乱,但顷刻即止。同时有数人大声号令,一群将官与士卒,先前大旗前面那人团团护住。后军已经开始朝山头放箭。

沈放扬声道:“诸位远道而来,无以为敬,热尿一泡,还请笑纳。”

他再出声,立刻有数十枝羽箭射向这边。沈放缩回头来,眼光最后一瞥,却见最中间那金将抬头看着自己。离的太远,又是黑暗,面目看不清楚,但见他在马上晃了两晃,忽然一头栽下马去。

沈放暗笑,这人好大气性。缩回身来,虽猜测败军多半要继续突围,未必敢杀上山来。但眼前这军,处乱不惊,片刻就能知道此处并无埋伏,也未必不会派人来抓自己这个奸细。今日已是闹的够了,还是走为上计。

脚下不停,向南而去,一连翻过两个山头。下面平野,一片漆黑,四周已不闻战乱之声,四下一片死寂,想已是远离战阵,这才止步。就在林中靠个大树歇了。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时辰。

醒来见天色已经泛白,看看四周,确定并无大军踪迹。这才自山上下来。辨下方向,自己应是到了竹镇西南。想毕将军那边,这一仗也该打的差不多了。记挂柴霏雪安危,立刻折道向东。随即又想到萧平安之事,更觉头痛。

行到中午,忽见前面路上,孤单单一个背影,正蹒跚前行。脚步歪斜,走的比蜗牛还慢。

沈放快步追上,见是个耄耋老人,瘦瘦小小,头顶只余脑后寸许长发根,雪白的胡子也是稀疏,一口牙都已掉光,更显面上干瘪无肉。眼眶也是深陷,一只眼睛瞳孔全白。此乃目翳之症,也就是如今的白内障。面上皱纹如同山川交错,唯独面色还算红润。但更叫沈放吃惊的是,老人双臂齐失,右臂齐肩断去,左手也只有半截上臂。

沈放惊讶,与老者并行,道:“老丈,缘何一人独行。”

那老者似被他吓了一跳,竟是险险一交坐倒。沈放急忙伸手扶住,手在老人背上一托,更觉老人瘦骨嶙峋,皮肉松弛。忙道:“老丈莫慌,后生并非歹人。”瞧瞧自己身上,呵呵一笑,道:“我这金兵是假扮的,我是宋人。”随手将金兵衣甲脱下,他孤身一身,穿着金兵装束,自是惹眼。除了衣甲,里面仍是一件青色儒衫。

老者颤巍巍道:“真,真,真吓老夫一跳。”

沈放想搀扶一下,却觉无处放手,这老者当真老的吓人,说弱不禁风都是褒奖,关心道:“老丈怎一人上路,这兵荒马乱的。”

老者叹了口气,道:“本想去建康投亲,谁想路上跟孙儿走散。”

沈放见老者嘴唇干裂,显是有些时辰水米未进,可惜自己身上也无干粮,自腰间摘下水囊,给老人沾了沾唇。他还怕老者渴了急了,会大口吞咽。老人肠胃虚弱,天冷之际,最忌冷水。可那老者浅尝辄止,显是深知养生之道。

沈放再看老者衣服,一身棉袍,也是干干净净。心道,原来还是个有钱人家。道:“老丈怎么称呼?你这家人去了何处?”

老者道:“老夫王独鹤。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谁知跑去哪里。说不定自个去了建康。”说着剩余一只好眼看看沈放。

沈放岂能不知他言下之意,但好生犯难。此处离建康城倒不算远,堪堪也就六七十里,但中间隔着长江。若是平时,自当相送一程。但眼下六合危殆,不知毕将军和柴霏雪情况,叫人如何再能分心他顾。

王独鹤见他面色,立刻唉声叹气,道:“老了,老了,子孙都嫌弃,还是个残废,走到哪里都招人厌。还是死了爽快哦。”

沈放摇头道:“老丈误会了,小子不是不想帮忙,实是另有要事,分身乏术。”

王独鹤冷冷撇他一眼道:“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沈放无奈,道:“老丈不用相激,小子自当相送。”

王独鹤道:“真好后生,不愧爹生妈养。”

沈放暗自摇头,这老翁当真又精又滑嘴巴又坏,说不定不是走散,人家孙子把他扔了也大有可能。王独鹤、王独鹤,岂不就是一只鸟人,笑道:“那咱们上路。”

王独鹤道:“好,好,早点赶路,还要寻个地方吃饭。”

沈放更是无奈,怎么,这意思还赖上我了,有意与他玩笑,我可先说明白,笑道:“实不相瞒,小子囊中羞涩。”

王独鹤一翻一只好眼,道:“你瞧老夫像没钱的么。”

沈放笑道:“好,好,小子一定送佛送到……”

王独鹤道:“呸,呸,呸,晦气,晦气!还不走!”

沈放道:“请老者先行。”

王独鹤道:“老夫的拐杖是也丢了,否则定要拐你一拐。你瞧我还走的动么?”

沈放笑着上前背起,心道,这定是被孙儿扔了无疑了,这脾气,谁家伺候的起。老人轻若无物,轻飘飘怕不过六七十斤,还不及他以前随身的万象重。背起就走,随口问道:“老丈贵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