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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的相貌本就凶悍，此时面无表情凝眉深思的样子让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加凛冽，殷昭向来喜欢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无根浮萍，没有仰仗便只能依靠东宫，依靠他——殷昭。
外面寒风大作，吹得殿中的烛火跳动摇曳，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他的侧脸，让冰冷刚毅的轮廓更加突出。
哒
一盏姜汤用尽，玉石在书案上发出清悦的声响，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凛再抬眸时眼中的思虑已经化为最初的无波无澜。
“殿下厚爱，可是臣，不愿。”
殷昭闻言狭长的黑眸阴冷一瞬，语气中难辨喜怒，“哦？为何？”
凛朝殷昭拱手施了一礼，面不改色的答道：“一日为金鳞终生为金鳞，金鳞卫的人非死不得脱，臣感谢殿下的好意与器重，但是君君臣臣望殿下体谅。”
殷昭当然他在提醒自己什么，金鳞卫只认君王为主，若不是如今朝中可靠之人不够，父王也不会交给他的令牌，自己估计永远都无法调动金鳞卫做事。
这凛就是金鳞卫的统领，也是他看好的人，只可惜这人似乎不想替自己做事啊……
殷昭眉眼中酝酿着凌厉的寒气。
声音也像是结了冰渣一样，“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都说君王之威，伏尸百万，如今殷昭虽然尚未成龙但也是雷霆万钧，可是此刻正值风暴中心的殷昭却没有丝毫的退怯之色，冷毅的眉眼里尽是认真与坚定。
“禀殿下，凛所言尽是肺腑之言，并无冒犯之意，如有失礼之处请殿下责罚！”说罢便起身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殷昭不曾叫起他便不动如山，像一座冰山一样的男人，根本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情绪而改变自己的初衷，亦不会因为生死而改弦更张。
“你倒是有骨气，你可知拒绝本殿的将会面临什么吗？”
男人如玉石击磬的声音像是传世的名琴回音于耳，又似林中清溪涓涓而过，可是此时却无人欣赏，只知那藏于字句背后的杀机，平静的声音响彻静谧的宫殿中只会将人心中的恐惧放大，最后变成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凛，明白！”但是跪在底下的男人坚定的像是磐石，带着金鳞卫特有的决绝，殷昭知道他所言非虚，更清楚这个人确实是个纯臣。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生出一股无力感，同时又有一种隐秘的欣赏，还有欣慰，毕竟他的眼光不错，也没有看错人，哪怕不能为自己所用也好过一个左右摇摆之人的谄媚徒增恶心。
“既然明白，那你便知道后果，君君臣臣，说的不错，可是你也但知道如今金鳞卫是本殿代为掌管，你是金鳞卫的统领自然也属本殿管辖，可是你却在违抗上命，凛，你可知罪？”
殷昭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案，声音不算沉闷，可是听在旁人的耳中却如催命符一样，让人毛骨悚然，身后的内侍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可是拿着拂尘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同时也暴露了他心里的紧张。
“凛，辜负殿下的青睐自然有罪。”
殷昭闻言一怔，随后便笑出声来，“好一副伶牙俐齿啊，想不到金鳞卫竟然还有这等长袖善舞的本事，本殿算是见识了。”
虽然说得不客气，但是凛却没有感觉得殿下的恶意，所以也镇定的应对，“殿下是国之储君，凛是君王之臣，殊途同归，又何必横加阻拦呢？”
这话殷昭听明白了，也在心中有了计较，须臾，只听他轻声道：“起来，本殿还没有折辱有功之人的恶习。”
凛抬眸对上殷昭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刹那间心里有了恍然的感觉，但是倏时便已归为平静，“凛，谢过殿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殷昭侧过身撑着棉杌，按了按额头，身后的内侍见状熟练的放下手里的拂尘，身手自然的给殷昭按揉额头，一看这样的活就没少做。
“殿下，您这头疼病这些日子犯的也太频繁了些，不然咱们叫巫医好好瞧瞧？”
殿下这些年仗着自己年轻可是没少将自己困在朝政里，整个人就像个苦修之人一样，再爽利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糟蹋啊。
“叫来巫医还不是要存档记录，本殿的身子自己清楚，顶多就是最近事务太多心中烦闷火气重，改明个那些个干菊花煎水，降降肝火。”
内侍从善如流的应和着，“成，听您的，用干菊花做什么，小的听说花房里有培育好的胎菊，还有金盏，这些都是煎水的好材料。”
殷昭微微颔首，随着额头的胀痛逐渐得到缓解，连紧皱的眉宇都得到了舒展。
那舒服的感觉让殷昭不禁感叹，“你这手艺真是越发精湛了，依本殿看来与那些巫医相比也不遑多让。”
内侍太监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诚惶诚恐，“小的这是久病成医，小时候家境不好，因为常年缺衣少食这身子一直羸弱，两袖空空哪有余钱看病，幸亏村尾有一个老者是个懂医的，小的也跟着学了几招足够应付个小病小灾了。”
随后只听那内侍叹了口气，“在乡里各家的状况都差不多，要是生了病哪里有钱看，多是自己挨着，若是能挨过去那便是天神保佑，若是挨不过去，那也只能认命。”
殷昭闻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样的生活似乎离自己很远，他虽然体察过民情可是跟阿叶口中的真实状况截然不同，“认命啊，也是人在无能为力之时多一半都会选择认命，选择妥协，可是有一些人却不是如此，他们总是喜欢在悬崖上搭上一根藤蔓，攀岩而上绝处逢生。”
被叫做阿叶的内侍是殷昭的心腹，跟随了他多年，深受他的信任，正因如此有些事才不会避讳阿叶。
比如此时，阿叶闻言淡然接话，“殿下喜欢水中莲花难道不是因为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么？若是它做不到纤尘不染，那您还会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