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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奉没有说话,呆立了一会儿,方道:“她说得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宁都平时都是冷着一张脸,刘奉说什么是什么,今日却一反常态,“……但怕鬼惦记。”
刘奉苦笑摇头,摊手,“前门后门都是鬼,你教我往哪里跑?”
宁都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主子,何不将前门后门都打开,让这二鬼自去斗,你脱出身来。”
刘奉依旧摇头,“我何尝不想,然身在局中,纷繁复杂,如何脱身?”
况且这种事怎可能摆在明面儿上?宁都还是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他一心护主的衷心,令刘奉很动容,“……宁都,如果这次能成功脱身,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求个自由。”
“主子多虑了,我现在也身无枷锁,来去自由。”宁都说完,大步转身回茶楼柜台理账去了。
只留下刘奉一人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今天的云朵黑压压的成片,夜里八成要来一场大雨了。
也好,洗刷洗刷万物,哪管只是表面也行啊!
“青莲。”
他正发呆,被人喊了一声,抬头,却是李三。
“白莲,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李三表情很严肃地看着他,“时间还早,睡不着。”
刘奉觉着他这表情有些好笑,“……怎么了?”
想了想,又向前一伸手,作出邀请的动作,“白莲若也睡不着,不如一起夜游一番,谈谈心事。”
李三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跟在他旁边,“青莲兄是否为公务所烦扰?”
见他问得如此直白,刘奉也没什么遮掩的,“算是罢。”
又笑着作揖道,“白莲兄政治敏感度很高,只做茶叶生意实属屈才了,上次你给我出的主意我照着做了,结果很好,还没有谢过。”
他说的是上次解决钱老板的事。
但是他当时将人物进行了一些模糊处理,以别的方式将这个事件给李三讲了出来。
李三当时只道刘奉在京城有官职,大概是协助办案一类的差事,于是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没想到刘奉很认同他的观点,二人也是因此关系更进一步,互相通了字。
只是刘奉嘱咐李三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刘执,虽然李三有点疑惑亲兄妹有什么不能说的,但刘奉说刘执素来不喜公事,只爱经商,没必要给她添堵,于是李三便答应了。
刘执这一家子,都有点异于常人。
按理说刘奉都当官了,怎么能让刘执出来做买卖呢?李三觉着不太正常,而且刘执能和贾真说上亲,说明刘奉的官职应该也不低,但到处溜达办案这个官职,李三没有听说过,大概是巡查之类的?
刘执亦一直没有提及此中细节,李三便也没有过问了。面对刘奉的道谢,他慌忙躲开了对方的行礼,“青莲,你只是随口跟我探讨案件,又不是向我讨主意,原本你也心中有数,何来谢我之说。”
——这倒是真的,不过刘奉也确实是听说了一些事情,特地跟李三提起的。
“白莲,你想不想入世?”刘奉突然问道。
李三脚下一顿,笑道,“我不就在世上么,还怎么入?”
刘奉哈哈笑道,“我是说,你想不想做官?”
“我?做官?”
李三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奉,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可饶了我吧,店还没开明白,还做官,哈!”
刘奉绕到他前面,转过来对着他道,“做官和开店是两码事,生意做得一般不代表做官也不行,何况现在店不是也好起来了吗?做官更没问题了。”
李三见他把做官说得如此容易,又不像在拿他寻开心,忙摇头道,“我可不行,做不来官的,再说我都多大年纪了,又没上过学,考也考不上的!”
谁知,刘奉突然笑了,“你看,这不是多虑了么?白莲,现在做官很容易,不用考的。”
李三不知道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呆道,“啊?”
“你没听说么,皇上到处大力招揽人才,只看能力,不看考试成绩的,尤其是那种出身平民的,更加优待。”
“是么?”
李三一脸惊讶——虽然是装的。
因为刘奉本身就是官员,李三不知道他对此事是怎么想的,先前他和小豆子的讨论,刘奉也不知道听到多少,他突然这么说,是何用意呢?
刘奉似乎兴致勃勃,“怎样,有兴趣么?若白莲有意,我可帮忙推举!”
他帮忙推举?他得多大的面子帮忙给皇上推举人才啊?!李三觉得后背有些发汗——刘奉这官职显然不低啊!
那刘执,岂不更是千金大小姐了!唉,两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越来越大了?
李三沮丧地摇摇头,“……不了,多谢。”
刘奉不解道,“这是为何?你放心,越是平民机会越大,以你的处事逻辑,没问题的,肯定能有一官半职!”
见李三还是一脸丧气样地绕过他往前走,刘奉转身跟上,微微侧目,“还是说……白莲其实并不是平民出身,只是不露富,实际上身份显赫啊?”
哪有的事!越说越离谱!这话要是对一般人说说也就算了,但对于他李三来说简直就是讽刺了!
他本就是妾室生的孩子,被人看不起,刘奉还说什么身份显赫,不是讽刺是什么?但李三认为刘奉不是那样的人,可能是没想那么多,或者不知具体情况,因而没有发作,只微微皱眉道,“我平得不能再平,都快凹了。”
“……”
刘奉听了他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白莲,你、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李三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人家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平,他是妾生的,本来就是凹么!
虽然他不觉得低人一等,但这世道就是这样。
“那么照你这个思路,我做了官,岂不是凸了?有意思,你给我说一说!”刘奉心情大好,不停追问李三。
刘执却没这么轻松了,她拿着路缘缘的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心情沉重。
路缘缘在信中说,刘奉在护送她回京的路上终于对她表露出了一直不敢表露的心迹,不枉她这么多年的等待,得意洋洋地让刘执等着叫她大嫂。
刘执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
这么多年,这边他敢了——说明那边,他也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