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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愚人节
4月1号对于楠薇城而言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
而在迈洛记忆中的那个世界里，人们还赋予了这一天一层耐人寻味的寓意——愚人节。
或许这就是两个不同世界之间存在着的某种相似性。
这种相似性体现在方方面面，而眼下似乎在楠薇城，也能嗅到这样一股微妙的节日氛围。
当然，这种刁钻的角度也只有迈洛的脑回路能够悟出来。
地球上的愚人节源自于某国的一次历法维新，原本为4月1号的新年活动在新颁布的历法中被改定到了1月1号，但皇帝宣布的这一改革决议遭到了守旧派的反对，于是守旧者们依然遵循旧历纪年法，在4月1号过新年，在这一天互相送礼、举行庆典活动。而革新派则会在这一天对守旧者们进行嘲弄，他们会给守旧派人员送上假的礼品，或者举办活动骗守旧者们来参加。这种愚弄嘲讽的行为最后演变成了愚人节。
而如今，楠薇城的4月1号似乎也具备了这种情况。
只不过，更加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愚神节，而非传统意义上的愚人。
迈洛返回楠薇城的时候，他的视野变得比此前更加开阔、清晰。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这座模仿楠薇城创造出来的城市全貌，这里的一切，就是出自于伊姆纳尔之手的，用来愚弄幻梦境中所谓的诸神的“假礼物”。
包括城市中的每一个人，每一只猫，每一条狗，也包括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栋建筑、每一株花草，甚至就连头顶上浓郁的阴云，还有那偶尔穿透云层缝隙撒下来的虚弱阳光。这里的一切，都是模仿的，是欺诈的工具。
……
尽管迈洛早幻梦境中遭遇的那位神祇口中所说的全是谜语，但至少那老家伙很明确地告诉了迈洛关于契约的存在。
它警告迈洛，他已经进入了幻梦境的秩序与法则视野内，必须遵守已定的契约，那就是不能染指楠薇城下方的“东西”。
且不管那东西具体是什么，只需知道它足够可怕就行了，因为即使是诸神，也害怕那东西过早地出世，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它们甚至不惜将整个清醒世界埋葬。
要知道，幻梦境作为一个主观的世界，它本质上是由清醒世界的生物的潜意识构筑而成的，将一个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的文明彻底埋葬的话，幻梦境会变成什么样，无人知晓……
……
来自深渊的那位神祇趾高气昂地勒令迈洛要与幻梦境中的诸神与旧日支配者们一起遵守那个契约，所有人都不能私自染指楠薇城下的东西。
这也就意味着，它们很显然并不知道楠薇城里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
因为，它们现在所能够窥视到的楠薇城，是伊姆纳尔一手创造出来的模仿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是模仿楠薇城原本的所有细节制造出来的一片迷雾。
而这项伟大的作品，从一开始就并非是针对迈洛的。
伊姆纳尔的最终目的，就是那诸神定下契约，约束所有上位者都不能触碰的禁忌之物，楠薇城下埋葬着的某种东西……
这是对诸神的愚弄。
是一个巨大，且伟大的欺诈计划。
而这个伟大计划，就是在伊姆纳尔得知自己的真实名讳的那一刻彻底付诸实际的……
…
“怪不得它一开始说了那么多废话对我进行拉拢和蛊惑，愚弄神明的计划并不好操作啊，这座城市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它的想象。”
迈洛行走在楠薇城郊的原野上，他能够看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无的。
后方教会高桥之上照射下来的钟塔余光就是真实的。
很显然，伊姆纳尔还没有办法复刻黄金律，但教会的尿性迈洛是了解的，这些匍匐在旧神之血阴影之下的神棍们满怀着对上位者的敬意与恐惧，在黯影降临的时候，他们不会做出任何抵抗的举动，只会选择将自己牢牢封锁在高桥之上，假装无事发生，祈祷上位者的意志中存在着那么一丝怜悯。
但已经窥视过谢菲尔德所有记忆片段的迈洛知道，在遥远历史长河的上游，曾经有一个名为“纳斯”的强大文明，当黯影降临的时候，它就没有等来上位者的怜悯，于是如今这个文明在世间留下的最后痕迹，就仅剩下那本邪恶典籍《纳斯编年史》了。
诸神是否会眷顾它的子民，迈洛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深渊中遇到的那位不会。
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迈洛的面前——他知道了诸神的态度，知道了契约的存在，也知道伊姆纳尔的愚神计划。
但他不能像教会那样祈祷这其中任意一方的怜悯。
伊姆纳尔是一名旧日支配者，它的意志之中没有仁慈这个概念，这一点它在祈福广场上已经向迈洛表述得很清晰了。
而幻梦境中的诸神更是把话说得很明白，它们解决问题的方式无比粗暴，那是把现有世界的一切全部埋葬。
那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把连同问题在内的一切都杀死。
……
所以即使知晓了伊姆纳尔在做些什么，但迈洛却还不能让那些定下契约的神们知道这一切。
看着远处那座虚假的楠薇城中的点点灯火，某一瞬间，迈洛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种，身为对上层世界规则一无所知的渺小下位者的无奈。
人们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他们沉浸在虚妄的梦境中，不知道有强大的支配者正在取代这座城市，不知道诸神随时可以将整个文明埋入地下。
似乎，他们连感到无奈的这一权力都没有，因为他们处在一个绝对无知的地位，那是一个被支配的地位。
在无声无息之间，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一切就有可能被取代，或者抹除，而他们对此不会有丝毫察觉。
这并非是这个文明的过错。
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教会的卑微态度也就没有那么可憎了。
因为，迈洛隐隐有一种感觉。
或许，或许他从原本的世界莫名其妙地来到楠薇城，也是被上位的某一道意志无形之中支配着所致……
……
纵使强大如纳斯那样的文明，它们在面对诸神意志的支配的时候，唯一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只是用文字的方式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而相比于整个文明，楠薇这一座孤城是何其的孱弱。
迈洛感觉远方城区的那几点在迷雾中时隐时现的灯火，就像是楠薇城在传递着它的挣扎意志一样，透露着些许的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好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外神的掰手腕翻车记录，更何况这次出现的也不是外神，只是旧日支配者而已。”
迈洛嘀咕着，走向了那座虚假的楠薇城。
似乎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可以毫无忌惮地说出“只是旧日支配者而已”这样的话了。
……
完整本的《纳斯编年史》对迈洛的灵视有显著的提升，在获得了足够清晰的视野之后，他看到了伊姆纳尔这个愚神计划中的诸多漏洞与弊病，而这些漏洞与弊病，就是他翻盘的契机。
用不着劳驾幻梦境中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来掩埋这个世界。
迈洛不想再像原来那样稀里糊涂地被剥夺一切，他记忆最深处埋葬着的那些，他真正的亲人、朋友，他所熟悉的世界，他那被一刀斩断再也无处寻找的情感……
至少这一次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力量，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事，而不是一味地被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