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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以命填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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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臻朝委在一旁几乎是半截入土的扈坚良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宿离着急了半天总算是在杨臻歇口气的时候插上了话:“镇原侯怎么就死了呢?”

鸿踏雪躲到了火炉后面,他心里有鬼,又想替杨臻说两句话:“就那么死了呗,你看不出来啊?”

宿离当然看得出穆琏是怎么死的,“他,朝廷重臣,皇亲国戚,就那么死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鸿踏雪觉得不是问题。

宿离不想搭理他。鸿踏雪一个人来去自如拔腿就走,穆琏死了自然影响不到他,可昆仑派和他们巫奚教就两说了。他对杨臻嘱咐道:“自从镇原侯被抬回来之后,我就看那个世子的脸色,越看越怪,你可要当心,仔细提防着点他。”

杨臻没说话,旁人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扈坚良被稳定好后才想起正事:“穆侯殉职,我来时世子正要草拟上报,不知朝廷会作何反应,为保安稳,咱们要不要提前和世子说道说道。”他的话说完之后还未得到旁人回应,肖代篆却开了条门缝偷偷溜了进来。

“先生,镇原侯身边的那个护卫死了!”虽是感叹语气,但话却是悄悄话。

鸿踏雪探出半边身子道:“哪个死了?”有此一问无可厚非,当时先被云轻送出来的黛衣虽得救治但伤势甚重,后来的青衣也因伤重难行而被勉强挪出了玉虚峰,如今他俩谁先死还真不一定。

“是那个叫青衣的。”

杨臻反倒有些诧异,那兄弟二人都经过他手,在他看来伤势都不至于要命,即便有所不慎,也是黛衣更凶险些。“你有何看法?”他问。依杨臻观察,肖代篆长进颇大,如今也算得上是大智若愚、粗中有细。

肖代篆果不其然地笑了出来,难掩得意地抱拳郑重道:“属下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那世子把镇原侯的两个护卫分开照顾,那个青衣也是死得突然,而且世子紧接着就命人把青衣送去给镇原侯陪葬了。”

扈坚良挠头,听上去是有点奇怪,可他却猜不透个中情况。

“黛衣什么反应?”杨臻问。

“没动静,似乎是还未醒过来呢。先生您让云中燕前辈把他送回来的时候他便只剩您给他吊住的那半口气了,幸亏有林医仙接手,不过那人伤得太重,一时也好不了。”肖代篆答。

杨臻轻轻呼了口气,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扈坚良仍有上进之心,从旁试问是否需要他去看看,却被后续进来的房孟鑫堵住了去路。

“先生!”房孟鑫刻意地冷静难掩过分的慌张,“世子殿下把青衣杀了!”虽是耳语,但他的糟糕表现令旁边的几人也都听了个清楚。

扈坚良一屁股坐了回去,再不敢提往穆淳跟前凑的事。

“为什么?”鸿踏雪忍不住问。这年头还有殉葬一说?

房孟鑫自知失态,但事已至此也再无需顾忌。其实他也未知全貌,当时听着青衣所在的屋子里似有异动便悄悄凑了过去,然后便听到穆淳问了句“你有以身殉主之忠吗”,青衣最终的回答是“有”,等房孟鑫点破窗户纸偷窥时,正好看到穆淳抹了青衣的脖子。

扈坚良也惊恐得不行,不过远没有房孟鑫的反应滑稽,他们都无法想象的是穆淳那样的神仙人物竟然也会杀人,凭他们所知,穆淳应该是那种不慎搡死一只蚂蚁都要焚香沐浴的人。

“所以,为什么?”听了半天,鸿踏雪都没得到准确答案。

房孟鑫过于木讷地摇了摇头。

鸿踏雪撇嘴,早知如此还不如被他赶上这起子偷窥的买卖。

“师姐呢?”杨臻问他。

“忙着呢,那么多伤员病号。”鸿踏雪道。

“你不去帮忙?”杨臻问。

鸿踏雪答应着往外走,他不愿意伺候人,但想想是跟他林姑姑一起伺候人倒也不错。

杨臻也随鸿踏雪往外去,宿离等人还想拦他。“你自己还伤得这么狼狈,外头林医仙领着那么多人,就别去了。”

“无妨。”杨臻毫不耽搁,他再不过去,怕是连那黛衣都活不成了。

人到半路,正逢方通淮方尔玉陪着亓甯和蒲塔西迎面而来,见礼过了几句话后,四人送走了要回玉虚峰守山的亓甯二人。他们的说法是,要看山雨欲来,两位师祖出来喘口气还好,他们却必须回去守好昆仑的老底,何况玉虚峰里还藏着那么多诱人的东西。

“如今山门外都是蠢蠢欲动之人,你们回来的时候应该也遇到过,师父座下最横的两位师姐师兄都挡不住漏网之鱼,朝廷的人没到位之前,我这山头基本上就是块野地。”方通淮的牢骚抱怨说出来后反倒像是风凉话。

“我明白。”杨臻点头。

方通淮不想给他压力,扬手揽上他拍了拍说:“没事儿,我这块野地也不是一般的野人能闯的,瞧着吧,那些人费劲浑水摸鱼闯过山门,用不了几天就得冻得梆硬,也不用太在意他们。”

杨臻跟他对了一眼,这几句风凉话听起来偏偏听着像是牢骚。“昆仑神境,您也不愿意把这里变成乱葬岗吧?”

方通淮哈哈笑了几声,拉过一旁的方尔玉塞给他道:“知道你心思通主意正,赶紧忙去吧!”

山风一过,杨臻平白被激得哆嗦了一下,如今这时节,人间四月,神境却料峭得紧,裹着大氅都扛不住。

方尔玉血气方刚的人,身上没有多余的衣裳能扒下来给杨臻罩上,便道:“先生伤病未愈,有什么事就让我去办吧。”

杨臻也拒绝也不答应,拉着他往前走:“屋里去。”他们俩只比穆淳到得稍微晚一些,门帘掀开时,穆淳还立在火炉旁暖手。

“你怎么来了?外头这么冷……”穆淳问。

冷热相胁,杨臻边咳边往里屋去:“情况怎么样了?”

穆淳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一时并未回应。

“在山洞的时候花那么大力气保住他的命,可别让我的辛苦都白费了。”杨臻径直坐到了横陈黛衣的床边,低头一看倏然笑了一声:“哟?你醒了?”

“梅先生……”黛衣乍醒反应过来之后难免激动,身子一绷又看到了杨臻身后的穆淳,“世子殿下,侯爷!侯爷他……”

“侯爷殉职了,”穆淳一句话便令他崩溃,可后半句话更让黛衣发蒙,“青衣也已殉主。”

分明毫无精神的黛衣两个眼睛却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穆淳,竟无法及时反应过来穆淳话的意思。

穆淳紧接着又道:“你可有心相陪吗?”

杨臻难得有些烦:“穆淳。”

众人皆是一凛,穆淳也就此住嘴。

杨臻压下烦心给黛衣号脉,也暗中递几撮冲经为其续命。看似事了起身后,他又轻轻将手覆到黛衣心口上道:“不必有负担,安心静养便是。”

黛衣下巴颏直抖,目送着杨臻离开后,眼前一阵发白,莫名其妙间便昏睡了过去。

杨臻往外走时随手摆开了方尔玉,最后只任由穆淳一人跟着他转入连廊的另一间房中。

“此人留不得。”穆淳道。

杨臻鼻息一声:“没有必要。”

“有他在,日后难免节外生枝。”穆淳又近一步。

“难免节外生枝,”杨臻喃喃道,“为保万全,你接下来是不是要把勾佩和犀月也除掉?再甚者,房孟鑫、扈坚良都得死?”

“如果他们自作聪明的话。”穆淳仍不肯让步。

杨臻扭头盯着那双凤眼,过于直白地说:“我杀了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