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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从燕看杨臻的样子就明白他心里有数,可她却不知详情。“让我猜猜……”她包起杨臻分好的药喊肖代篆拿出去熬煮,“徐枢丢了他才揪心,他是不是觉得这事是温凉干的?”
杨臻对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教主英明!”
周从燕稍作得意,小声问:“真是温凉啊?”
杨臻点头。
“你把他找来的?”周从燕更小声。
杨臻深吸一口气,点头承认。
周从燕揣摩着他的表情问:“你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杨臻叹气:“我应该想到的,一个敢直接刺王杀驾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他曾极端地腹诽过,温凉跟抚江侯有仇,去刨了萧岩流的坟也就罢了,迁怒于侯府每一个能喘气的就没必要了吧?何况侯府中不乏曾与温凉朝夕相处过的人……
周从燕又趁着虚掩的门看了乌显炀一眼,又说:“可是,既然毒尊能猜得到,师姐就猜不到吗?”
“或许是师姐不想猜到吧。”杨臻说。或者是说,只要不去猜,就不必纠结温凉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周从燕咋舌:“看来小雪是没机会咯!”
杨臻没接话。难不成还要去提醒一下林半夏正视现状?无论是发自好心还是出自私心,对于林半夏而言都太残忍了。
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想来,周从燕真的很好奇温凉何德何能把林半夏迷成这样。听说温婉是个大美人,照传闻想象,其他温家人似乎也个个是世不二出的,温凉又会是什么样呢?“你那个混账舅舅,”这话一出就把杨臻逗乐了,“到底是什么神仙风姿啊?”
“这要我怎么说?”杨臻束手无策。要一个男人去评价另一个男人的风姿,除非胜他千八百倍,不然他才不会说出什么溢美之词。何况杨臻实在抵触把自己跟温凉放在一块比较。
“这么说吧,有镇原侯世子强吗?”
“那没有。”杨臻脱口便答。但他又不禁侧目周从燕的贼心不死,跟谁比不行,非要跟穆淳比?
“哦……”周从燕偷乐。
肖代篆又拱进屋来领药,屋门洞开,外面的乌显炀总算是打定主意要找过来了。
“这回出来就只有肖老大一个人跟着你吗?”杨臻问。
“不是啊,还有刘聂。”周从燕说。
“刘聂?”杨臻没想到会是刘聂。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他人,这回下山他要跟着我就答应了。”周从燕说,“有之前那遭事,我也不好意思安排他什么,就随便他自己散心了。”这种莫名其妙又无中生有的愧疚困扰了周从燕许久,直到如今都挥之不去。
杨臻没有周从燕的愁感,宽慰她不必对自己求全责备,但周从燕并不能立刻释怀。
乌显炀在门外把杨臻叫了出去,往回廊角落一缩便问:“是不是温凉干的?”他知道杨臻刚去过淮安,虽然不知道温凉与杨臻是否认识,但杨臻当时还去过温凉从前的房间,种种关联让他不得不怀疑,更何况这丧心病狂的作风太像温凉的手笔了。
“是吧。”杨臻老实回答。
“你把他找来的?”乌显炀紧迫地攥着他的胳膊肘问。
杨臻告饶道:“我知道错了,真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乌显炀说,“我听扈坚良说他们下令控制神兵旧墟,既然你能找到温凉就想办法告诉他们,别让他们进了圈套!”
杨臻直勾勾地跟他对眼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觉得他想不到?”
乌显炀怔住,是了,相识数十年的人,不应该早就略有了解吗?怎么会想不到温凉必然能想得到这一点呢?
目送乌显炀离开之后,周从燕幽幽开口道:“你说,毒尊他会不会去跟林师姐说呢?”
“难说。”杨臻没有把握说自己一定就多么了解乌显炀,更无信心猜得到他感情用事起来会有何作为。
“我觉得不会。”周从燕倚在门框上说,“师姐是个聪明人,小雪肯定瞒不住她,毒尊他们也瞒不住,可正如你所说,师姐她是自己选择不知道的。”直到看不见人影之后才阖上了门,一回头才发现杨臻收净了桌上的药材,铺上了一张纸。“你这是要写信?”她问。多问一句,是因为桌上铺开的不是信纸,而像是作画用的宣纸。
“门关好。”杨臻说着就要解衣裳。
“你干嘛?”周从燕把门闩一插满是正中下怀的紧张地盯着他问。
杨臻把外衫扒下来说:“你总不能让我自己扯架子对着镜子描吧?”
周从燕稍作想象,也觉得有些不大合适,低头灰溜溜地走过去撇嘴说:“早说嘛……”她直勾勾地等着杨臻扒掉上身中衣、露出肩后的刺画。“我手艺不行,要是画岔了可别怪我!”
“你要是画错了,怪也轮不到我怪你。”杨臻与她耍贫嘴。
周从燕抬手就是一拳,结实的拳头捶在没有遮掩的背上,光听动静就觉得稳健又响亮。她出拳出得不假思索,打完了却又很后悔,不想道歉,只能埋头照着刺画认真地描,以此勉强缓解自己的心绪。
看上去不简单的刺画,描起来更困难,周从燕拖着画纸凑近了一些仔细观摩,即便是离得近了仔细描摹都难以发现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细节。她沉迷地看了很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画了两笔的纸,把笔一扔,纸也被她揉成了一团。她又去拿了几张纸,从笔架上挑了支小楷全神贯注地重新开始临摹。从雀首开始,雀喙、雀冠、雀目……周从燕又停了笔,不禁抬手触碰雀眸。
指尖微凉,杨臻缩了缩膀子:“怎么了?”
周从燕痴痴地端详着眼前的画,黑中泛红的每一笔勾勒中细看竟然还有一丝丝晕染的样子。她思飞甚远,沉默许久之后才幽幽道:“听说在身上刺画很疼……”
杨臻不晓得她为何突然说这个,只答:“好像是吧,我不太清楚。”
“你说不清楚是没有印象吗?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是在你记事之前就刻在你身上了?”周从燕越想越心疼,“是你娘,在你很小的时候亲手刻在你身上的?”
杨臻听她的声音觉得不太对,转过来便看到了她的满脸满眼的怜爱与悯惜,虽然不似从前守着快死的他大哭时的样子,但此刻看上去明明更加令人于心不忍。“好啦,”杨臻捧着她的脸安慰道,“我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不要拿来吓唬自己了。说不定他们温家人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手艺不用弄疼小孩儿呢?”
没安慰了两句,周从燕就到杨臻怀里了。夜色渐深,临摹之事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何况两人一屋,氛围煦静,长久不见,机会难得……
门被咣当撞了一下,没撞开。“教主,”肖代篆在外门捶门,“草药还捡吗?锅里的药快断顿了!”
周从燕的伤春悲秋戛然而止,偷偷翻个白眼还被杨臻捕捉到了。“等我一下。”周从燕踏地有声地过去开门问:“还有伤患没分到药?”
“没,没了……”肖代篆当然听得出也看得见他家教主情绪欠佳,“送佛送到西嘛,我想着明天也跑不了是咱们忙活……”
“甭忙了,明天的事明儿再说。”周从燕说,“你回去歇着吧。”
“哦……”肖代篆伸着脖子想往门内偷窥,“教主您在屋里忙什么呢,大晚上的栓门干啥?”
周从燕脸上堆出了许多污言秽语,一时喷吐无门,院里的人已散的差不多,真要把肖代篆臭骂一顿也无伤大雅,只是到最后周从燕也没把不痛快的话说出来,几句把他撵走也就算了。毕竟肖代篆招骂的时候太多,回回都骂也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