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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祝影被禁足的三月里,同僚们数次独身拜访,均未能叩开祝府的大门。
祝影差了侍从候在门口,不论是什么求见的理由都只回答一句话:
“听之任之,顺其自然。”
被少年帝王贬谪的都是些正四品以下的官员,还没有动摇根本。既然作为主心骨的帝师都这样说,那抱着对帝师的信任,其派下的同僚们也就放下心来,该干嘛干嘛去了。
三月后祝影禁足解封,宫里第一时间传来了消息,帝王请她到宫中一叙。
除去每日朝会议事,祝影和谢璃少说有两年年没私下见面了。
最初少年想要摆脱控制活下来,祝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如今扫除了一切障碍,太监处死丞相乞骸骨,太后也被送到慈宁宫再不能露面,曾经作为助力的祝影就成为了更难以扳倒的全新挑战。
带路的太监将她领到乾清宫,却是在门前止步,只让她自己推门进去。祝影倒也不怕里面的有埋伏之类,点头应下后便径直推开门走进。
殿中的少年没穿帝王特制的常服,只一身水色的长衫系了白云纹腰束,伏在书案上沉沉睡去。桌边躺了两个小酒瓶,溢出沾了花瓣的清浅液体,祝影转身合上门,只向前走了两步,酒香就在鼻尖来回缭绕。
天杀的这到底是哪儿买来的酒,能不能给发个链接…
“陛下陛下?”她绕开地上的酒水,走到少年桌案的另一边,抬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臂。
一阵醉里梦呓的轻哼呢喃,少年睁开了眼,却是本能地拉住她的小指,将自己的面颊贴了上去。
“师父…老师…祝、祝大人…”
宿醉的感觉本就不好受,更何况是伏在案前睡了一夜。少年虽然眼睛醒了过来,脑子却没有完全清醒,还当是从前修习的时候,捧着她的手腕一个劲的撒娇。
那双眼睛因着宿醉眼圈红红,眼下还添了两抹颓丧的青黑,眼角下垂又挂了泪珠,像极了被暴雨打得湿漉漉的小狗,对着最信任的人呜咽着控诉:
“老师…为什么、你不和我好了…”
“陛下说笑了…臣是陛下的老师,自然是永远站在陛下这边的。”她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少年的发顶,垂眸思考要不要叫一碗醒酒汤送过来。
算了,这建筑该死的隔音效果堪称拔群,她也不敢冒着殿前失仪或者大不敬的罪名风险大喊大叫或推开谢璃,还是再安抚一下好了。
“殿下为何酗酒?”祝影顺着少年的动作,指腹捏了捏那黏黏糊糊主动凑上来的脸蛋:
“我记得我曾说过,俗事伤心,酗酒伤身。”
这副模样倒是有了往日那个不近人情的师长的影子,少年本能地移开视线,嘟囔嘀咕着为自己辩解:
“今日是休沐…”
“这不是酗酒的理由。”
“老师也常喝…”
“我千杯不醉,不会酒后误事。”
“……”少年自知说理辩驳是辩不过自己的师长的,也就放弃了挣扎,又抱着她的掌心蹭了蹭:
“老规矩…三遍抄写,七日后就交。”
“陛下公务繁重不似往常,还是宽限些时间,等两旬后再交吧。”祝影垂眸看着难得黏人的少年,却是轻叹了口气,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
“当真是好久不见呐…我的小陛下。”
少年又是一阵含糊地呢喃轻语,祝影凑近了些也没能听清楚。只在抽身退回的那一瞬,少年冷不丁抬眸凑近,唇瓣堪堪擦过她耳畔垂落下来的发丝。
谢璃似乎清醒了几分,那双下垂的圆圆狗狗眼多了些清明的光彩,却是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唇瓣几番嗫嚅才开了口:
“老师,你可后悔了?”
可有后悔遇他?可有后悔助他?可有后悔没能在反咬的狼犬尚弱时,将他彻底养成一个废物?
一个傀儡皇帝可要比一个有手腕有野心的帝王好操控多了。
“陛下可有后悔过?”祝影反问出声,将这个问题原模原样抛回来。却见少年没多犹豫一秒,扶着昏沉沉的脑袋摇了摇头。
“才不会…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能遇见老师,已是我三生之幸…何谈后悔?”
少年穿着少时同貌的服装,腰间只系了一对线头炸起的香囊。一如十年前放学不舍那般轻轻拽着那人的衣角,眼中的孺慕却叫较之从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唯有借着醉意遮掩,才能再当上一回帝师的乖徒弟。待到酒意散去重回清醒,他便又只能是那个坊间中传闻师生反目的谢璃。
所以当祝影要抽身去唤人送醒酒汤来时,少年很干脆地拒绝了。
“不要,才不要醒来…谢璃和师父站在了对立面,再不能像这样闲语轻聊了。老师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甩开我…”
“怎么会?以后有的是机会谈心,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
祝影叹了口气,放下托腮的手想要起身,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桌角堆积的奏折。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奏折堆掉落一片,露出压在下面摊开的一页竹简。
碰到了露出的一角刻的“云麾”两字,祝影捕捉到关键字眼,赶在谢璃出言阻止之前将其抽出来。
当年那个叛军出身的将军一杆长枪横扫边境,所过之处皆是战役大捷的喜讯。军功累积早就官至一品,却因为喜欢“云麾将军”这个名号而不愿更换升迁。
帝师大人便提议将其官职提升至一品,但保留云麾将军这个名号,至于其他的三品云麾将军,则经过礼部商议讨论选出几个新的名号交由陛下挑选替换。
这样一来,“云麾将军”这个原本三品武将的通用官职名,就换成了专属于将军祝影的名号。
【云麾将军祝影无诏离职,单骑直向王城。北部浚族已降,驻城军兵戈未止,似有南来之意。】
“…啊,原来陛下已经知道了啊?”祝影放下了那薄薄一张却信息量巨大的竹简,再度抬眸浅笑扬唇,对上少年已然清明的双眼。
驻城的将军单枪匹马先行赶赴王城,有意留下距离王城路程最近的部族最后处理,为的就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实现南下突袭。
按照半月前“影”出门给她带点心顺道带回来的消息,只怕大军围堵兵临城下的日子…
便是今夜了。
“老师…可要解释什么?”少年抿起唇来,却还像是要从中寻找什么似的,执着地抬眸看着她那双浅色的眼睛,却无法从中窥探到一丝一毫笑意之外的情绪。
“解释?陛下从金吾卫那里得知了一切,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那惯常一副温润模样的青年帝师抬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白玉簪,笑意一如往常,却多了了几分外表不符的恶劣气息。
“祝家满门忠烈、世代尽忠职守…哈,他们是人人称道的英烈、是名垂青史的忠臣,我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