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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长安县最后最后一批公职人员全部接种,第二批共一百名接种者也彻底解放,全县共五十四坊,每坊分到两人。这些人每日里不是在向坊民炫耀自己百毒不侵,不惧痘疫,就是夸张宣传隔壁万年县衙门已然崩溃,连搬运病尸的人都是本县同僚发扬美德过去支援的。又轮换到邻坊去假冒病尸,让同僚运来运去。整得一些百姓咬牙切齿,真是羡慕嫉妒恨!谁叫县尊大人偏爱,只给了手底下办事的接种了呢?
这一日,两个衙差在房内大声嘈嚷,只听两个人一唱一和。
唱者道:“丰安坊苏味玄苏大人知道么?”
和者回:“就是那个太子洗马?”
唱:“不错,竟从咱们县尊大人那里搞到了避痘神液,给他全家老小都接种了!”
和:“到底是位高权重,当了官的就是好,连避痘神液都优先紧着他们。我们小小衙差何时才能给家人接种?”
“老弟这两日忙着运尸挣钱,消息却不灵通了。”
“什么消息?”
“哥们我最近手头紧,兄弟你最近挣了钱,不妨花钱买消息。可别怪兄弟不提醒你,你误了消息,就会耽误了给家人接种!”
和两人假模假样,当街分赃起来,而隔墙之耳却贴墙贴得更紧了,有憨货居然爬墙伸出头来要偷听。
“既然看在孔方兄的面子上,不妨告诉老弟。刘大人正在请人制作避痘神液,听说先紧着咱们自己人的妻儿父母接种!也不勉强,自愿报名。先报先种。”
“老兄莫不是逗我,避痘神液是神仙赐的,如何还能请人制作?”
“说你消息不灵通,你还不信。神仙赐下来的,兑稀一点,再请茅山白云仙长一施法,仍有仙气灵性。”
“原来如此,怪不得还分批接种,原来我们第二批接种的,却是是兑稀了的。”
“你管它稀浓?有用就好。所以且等着吧,过几天就出来一批。”
“老兄,你先帮我顶顶,我去去就来。”
“你干嘛去啊?一个人我可顾不了这么大一坊。”
“你这消息太贵,我可不能浪费。”
“急什么,神液过几天才能出来呢。”
“先报先种,报得晚了,何时才轮到我家!”
离坊那人便匆匆出去,到临坊充当病尸。
这样的画面,五十四个坊里不断重复。说者有意,闻者更有意。这可是那杂役花了钱买来的消息,自己免费捡着了,可不得听仔细了?
只是人与人不一样,关注的点也不一样。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信的人,想着如何接种。不信的人,也决定去验证。
这不,就有认识苏味玄的官员隔着门向“网格员”唤道:“来一个人,本官有公文要送至丰安坊苏味玄苏大人那里。若敢耽误了本官公事,小心扒了你们皮。”
说着,塞出一封信,又扔出一把铜钱,道:“送了信,别急着回,等苏大人回了信,再带回来。还有大赏!”
杂役拾起铜钱后美滋滋送信去,倒不怕县尊大人责罚玩忽职守,因为已经提前赦免了。
那官员回到院落,焦急等待,不久就听到叩门声:“大人,苏大人回信来了!”
“怎么这么快?”这人纳闷:苏味玄是快枪手?
他却不知苏味玄早就准备好了十来份手稿,也不管来信问什么,反正回的内容都一模一样,只提笔在抬头写了“某某兄钧鉴”。
其在回信中大概讲了自己已于某日接种,某日至某日有哪些轻微症状,现在已快恢复。虽还未能亲身验证避痘效果,但实证接种并无严重反应,待完全康复后,再登门拜访。
回信的宗旨只有一个:“先接种再说,又没什么大坏处。”
这人反复看了看回信,考量了一番,又进屋写了一份信,封好后又向外唤道:“来人,替我送给你们家县尊!若耽误了本官公事,小心扒了你们皮。”同样又扔出一把钱。
当晚,苏味玄却忙的不亦乐乎,连夜抄了三十份手稿,只因之前准备的,已经用完了。
当然,也有不信的。
“天灾之发,乃上天示警。如今牝鸡司晨,乾坤颠倒,所以天降痘疫。若太后返政,则痘疫不平自消!”
而这种说法却颇得不少人赞同,其中更不有少人要借机生事。
到了第二日,刘延嗣早早请陈枫出门,要给两名官员家中接种。第一个乃从四品下的京兆少尹,此人姓王,名弘化,是京兆府二把手。其上司京兆尹李嘉祯早就弃城而逃,溜到城外庄园里躲着了,美其名曰居外统筹朝廷物资。于是把城内平疫重事全推至王弘化身上。
王弘化也不是吃素的,打了太极,推至长安万年两县身上,自己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这家却不是住在坊里,人家堂堂京兆府二把手,其府宅可以对街开门,能自由出入。而那些里坊却管理严苛,唐代里坊统一以鼓声为准,由坊正负责坊门的开启和关闭。早上五更二点(约凌晨4点)自宫内“晓鼓”声起,诸街鼓顺序敲动,坊门开启,鼓要敲到天亮为止。每晚日暮时分,鼓声敲响,则关闭坊门,期间无故不许出入。
当然,现在长安痘疫,也没什么晨鼓暮鼓了。
进了王弘化官宅,刘延嗣见其已等在院中,忙拱手拜见上官。
王弘化将其扶起,略微寒暄,便指着陈枫道:“想必这位就是陈枫小友?”
陈枫便上前行礼:“扬州陈枫,拜见大人。”
王弘化点头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是怎么想出此法的?”
这人有他的想法,自然要问得清楚。
“不敢隐瞒大人,小子偶然听说人亦感染牛痘,且症状与痘疫类似,只是更轻而已。听说长安有痘疫,小子想尽忠心,又别无他法,只好寻了头长了牛痘的牛,挑破其疱中脓血,涂抹于自己伤口之上,冒险亲试,竟侥幸成功。方知接种牛痘,可避人痘。”
“原来这就是以毒攻毒,以小毒攻大毒的道理!”王弘化拍手赞道!
这人得到苏味玄的回信之后,也找了长安的名医,确认过医学中确实有以毒攻毒的说法。他是不信邪的,若一种东西来历不明,无据可查,他一般敬而远之,更何况他还有更要紧的打算,不能出一丝纰漏。
“那你们为何托与神仙降赐一说?”王弘化多了质询之意。
陈枫只好苦笑:“小子籍籍无名,光靠献身说法,也得有人信啊。把疱中脓血涂抹于人之伤口上,又有几人能乐意?”
“不听话就打板子!”王弘化却是跟刘延嗣一个作风,喜欢以权势压人。
陈枫却没有直接反驳:“板子不是不可以打,只是要待以后才能打。现在万事开头难,如何取信人家,光靠打板子,就怕激起民变。我已听说现在有人传谣说‘痘疫天灾,因在洛阳,果在长安。’若有好事之人,从中作梗”
只见王弘化突然立起,顿了一顿才开口:“你做的没错。”随后撵出家中仆人,堂中只留下刘延嗣和陈枫两人。
待请了场,王弘化,轻声问道:“你们说这个谣言,可信么?”
陈枫见刚才他不屑于神仙降赐,早摸清楚这人不信鬼神,只笑道:“若是天降痘疫,我可破之!连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都可破除其灾,那还算什么天降灾祸?”
“是啊,我也不信。但是有人信,该当如何?”
只见陈枫拍案而起,朗声道:“从上到下,接种牛痘,以身作则,即可破之!此乃无上之大功,升官发财!利国利民!名垂千古!敢问王大人同行否!”
直到此刻,刘延嗣才搞清楚陈枫真正的目的。不管你是想升官发财,还是想造福于民,还是想名垂千古,众人拾柴火焰高,都给你拉上船,大家朝一个方向使力,才能乘风破浪。
王弘化也被这小子惊呆了,他从没见过一个白身胆敢对着四品大员拍桌子,但是对方的言语中竟有自己梦寐以求的!欢喜都来不及,如何能发出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