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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陇贵族内部,长孙无忌欲侯莫陈虔会是完全不同的。
长孙无忌身为关陇领袖,以其盖世功勋威震朝野,能够为关陇门阀源源不断的获取各种各样的利益,而关陇门阀又团结在长孙无忌周围,给予坚定的支持,相辅相成,以利益为纽带。
而侯莫陈虔会则更像是关陇门阀的精神领袖,以其崇高之地位、深厚之威望深受关陇各家之爱戴、信服,一言既出,无所不从。
故而长孙无忌意欲联结关陇各家行下悖逆之举,施行兵变废黜东宫,就必须得到侯莫陈虔会的支持。
相比于名义上的关陇领袖长孙无忌,侯莫陈虔会才是那个能够真正使得关陇各家心无旁骛、齐心协力的存在……
……
见到侯莫陈虔会依旧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长孙冲只好说道:“除此之外,一旦兵变发动,长安城内风起云涌,宗室也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譬如李元景之流,亦定然不甘寂寞,不肯放弃此等良机。右屯卫就算当真骁勇善战,难道还能抵挡得住左臀位与宗室的轮番冲击?”
侯莫陈虔会这才略微颔首,便是认可,却又问道:“如若宗室杀入太极宫,又当如何?”
总不能咱们辛辛苦苦背负兵变之大罪,最终却被宗室给摘了桃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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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冲满心笃定:“叔祖放心,宗室诸王实力有限,这些年陛下一直防备着他们,纵然仓促之间能够拉起一支军队,且攻入太极宫,又岂能与我们相比?到时候,只需扬言‘诛除奸佞’,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宗室趁机杀入太极宫,甚至干脆自立为帝,那事情反倒更好办了。关陇门阀大可打着“诛除奸佞”的旗号大肆进攻太极宫,顺带着将东宫踏平,然后扫除障碍,扶立晋王上位代替太子行使监国之权。
擎天保驾之功顺顺当当的到手……
侯莫陈虔会终于认可,颔首道:“那就按照你们的谋划去办吧,其余关陇各家,吾会一一打招呼。”
旋即,又自嘲一笑,轻叹道:“吾以为这一生仅只是青灯古佛足矣,修心养性、辟于世外,勉力修习看看能否使得灵识不灭,待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登于极乐之后,可以重逢前尘旧友、故人旧爱……却不想一把年却还要再次掺合这等利益争斗之中,罪过,罪过。”
长孙冲面上恭谨,心底哂然。
说什么青灯古佛,不还是割舍不断红尘万丈?不过此人能够在当年威望赫赫之时急流勇退,为了一个女子之逝去而放弃了功名利禄、权势富贵,倒也算是一个痴情种子,值得人钦佩。
当然,自家那位姨奶奶据说当年风华绝代,拜倒在她裙下的盖世豪杰不计其数,也的确值得侯莫陈虔会这般情根深种、相思至死……
“如此,就拜托叔祖了。”长孙冲恭声道。
侯莫陈虔会嗯了一声,缓缓阖上眼眸,雪白的美貌耷拉下来,一只手轻轻的摆了摆。
长孙冲明白这时撵人了,也不敢多说,恭恭敬敬的施礼,而后起身,转身走出正堂。
外面风雪交加,冰冷刺骨。
紧了紧衣襟,长孙冲一抬头便瞥见一墙之隔的大庄严寺那座高耸的佛塔,架塔七层,骇临云际,世人称之谓“木浮屠”,雄健的塔身在风雪之中若隐若现,每一层燃起的灯笼被风吹得来回摇曳,明灭不定。
待到长孙冲出了这处宅院,策骑带着亲兵逐渐远去,回首观望,只见夜幕之中的大庄严寺复殿重廊、连甍比栋,天下梵宫,高明寡匹,除却正在敕建的大慈恩寺外,天下僧庙,无出其右。
当年文献皇后殡天,隋文帝痛不欲生,乃敕建此寺,以为纪念,规模天下无双。
而文献皇后出身名门,于宫禁之内指点江山,隋文帝却绝无半分“后宫不得干政”之恼怒,反而对其言听计从,宠爱有加。一生荣宠,名满天下,深受国民之爱戴。
而隋文帝身为天下至尊,在爱妻故去之后能够敕建一座如此规模之寺院以祭奠,当今李二陛下更是为了纪念文德皇后敕建了规模更甚一筹的大慈恩寺,男儿汉手执日月气魄万千,当如是也!
然而又想到自己即便有朝一日能够坐拥四海,身边却也无一个能够让他宠爱笃信之女子,更不可能在将来为了她去敕建一座天下闻名的佛寺予以祭奠,心情便不可避免的低落起来。
心中对于长乐公主“诋毁”他“清誉”之事愈发忿恨,怒火中烧。
贱妇既然不念往昔夫妻之情,在人前这般辱我,那就休怪大事成后双倍奉还!
“驾!”
雪夜长街,寂静无人,长孙冲心情亢奋,打马狂奔。
然而刚刚拐过一处街角,便见到迎面走来一队拎着灯笼的巡夜巡捕,见到十余骑打马狂奔,立即大声呵斥,且纷纷抽出腰间横刀,拦在路中。
“什么人?!”
“长街纵马,何其狂妄!”
“视大唐律例如无物乎?”
“速速下马!”
……
长孙冲:“……”
娘咧!
居然碰上了巡街衙役。
他虽然有假冒的身份,细节完备,但假的就是假的,入城之时可以随大流,没人会在他身上投注太多注意,容易蒙混过关。可若是被这些巡捕逮住,刨根问底之下,难免露出马脚。
万一自己的身份被揭露出来,所谋划的大事怕是就得夭折……
心念电转,长孙冲降缓马速,冲身后的亲兵摆摆手,让亲兵冲到前边,自己则趁机调转马头,一头扎进旁边一处巷子。巷子幽深,两侧是高高的院墙,青石路面落满积雪,马蹄踩上去嘚嘚作响,所幸风声呼啸遮掩了马蹄声,倒是不虞引人注意。
此情此景,长孙冲反倒觉得静谧安宁,身心都有一种豁然之感。
一手抄着马缰,双腿夹着马腹,放缓马速,慢慢悠悠的自巷子中穿过。眼瞅着就将出了巷子,猛然间觉得眼前一团黑云飞来,吓得他一激灵,然而躲避已然不及,眼前一黑,被一个布袋套住了脑袋。
长孙冲魂飞魄散,大叫:“何妨鼠辈?”
娘咧!
先前那伙巡街巡捕必然与这些贼人是一伙的,先引开自己的亲兵部属,然后引诱自己进入这条巷子,设计偷袭。
自己居然中计了……
话音未落,胸前猛地遭受重击,整个人登时从马背上滚翻在地,马匹受惊,长嘶一声。
“砰”的一声,长孙冲重重跌落地面,摔得七晕八素,所幸地上皆是积雪,起了缓冲作用,倒也没有受伤。
他一边挣扎欲起,一边奋力欲将包袋上的布袋揭开,心中大骇:莫非是自己的行踪已然泄露,召来官府捉拿?
只听得耳边有人道:“可认准了,就是这个人?”
“没错!那长孙溆明显是给旁人打探长乐殿下行踪,吾一直跟着长孙溆去了他们长孙家在骊山的庄子,然后长孙溆见了此人,必是主使。只是此人当时身边仆从甚多,吾只能跟着他入城,一直到得这大庄严寺。”
听着对话,长孙冲差点羞愤而死。自己身怀大任,居然这般疏忽大意,被人一路缀着还浑然不觉,直至此刻被设计擒拿尚未发现。如果这些人是朝廷官吏,亦或是东宫人马,自己锒铛入狱乃至于性命不保都是小事,此番诸多绸缪怕是要尽皆落空,岂不是坏了父亲大事?
正自惊惧,便听得一人唾骂道:“呸!老子不管你跟长孙家是何关系,癞哈瘼想吃天鹅肉,居然敢打长乐殿下的主意?臭不要脸的!就算是长孙家那位长子嫡孙,也配不上咱们长孙殿下!你特么以为你是房二啊?给老子往死里打,只要不出人命就好,让他好好自省一番,莫在白日做梦!”
“喏!”
脑袋上套着布袋的长孙冲便遭致一顿狂风骤雨一般的拳打脚踢。
长孙冲一边蜷缩着身子护住要害,一边怒火中烧!
什么叫长孙家的长子嫡孙也配不上长乐公主?!
什么叫我以为我是房二……难不成长孙家的长子嫡孙配不上长乐公主,那房二就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