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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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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又是一天,地牢里空荡荡的,只有从槛窗透下的树影摇曳在青色的石墙上。

虞雪坠沉默地用饭,今日小侍卫为她送来了一桶热水,她拎去暗室,简单擦了擦身。

忙完一切,她就坐在圈椅中,撑着下颌闭上了眼睛。

地牢中闷热,心静自然凉,她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竟真在湿闷的空气中感到了微微的风。

一个小石子在这时啪地掉在她的脚下。

虞雪坠从寂静中睁开眼,往槛窗望去,谢茂学正鬼鬼祟祟站在那里。

他果然来了。

虞雪坠起身,走到窗下。

一看到她,谢茂学扑通一跪,他将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小臣见过陛下,求陛下饶命。”他压低声音朝她哭叫。

昨日谢茂学回去后,想方设法找到了陛下的画像,地牢里的人和画像上一模一样,他这才知道,原来她竟真的是陛下!

他一夜惶惶不安,天不亮便在外头蹲守,好不容易等到守门的侍卫离开,他就匆忙过来请罪了。

虞雪坠立在窗下,打量着他,谢茂学此人,看着胆子极小,她思量着,冷冷斥责他:“你们伯府胆敢囚禁朕,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不不不……使不得啊陛下!”谢茂学吓得脸色灰白,跪在地上直不起腰,“此事与小臣无关啊,这都是谢无晏干的,您要杀杀他一个就行了。”

“你们父子一场,朕杀了他,而你活着,你若是记恨朕……”

“小臣怎么会记恨您呢,”谢茂学急忙道,“小臣也是恨不得他早点死的,陛下不知,谢无晏此人,他他他罔顾纲常,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您杀了他是替天行道啊!”

“他怎么罔顾纲常,伤天害理了?”

“这……这……”谢茂学目光躲闪,双腿颤颤,显然,他在害怕对她说出实情。

虞雪坠已经凭这三言两语摸透了他的心思,她含笑看着他:“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朕给你做主。”

谢茂学犹豫着,他四下张望,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伯府里的秘密在他的心里藏了很久了,他每日惶恐不安,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如今听到她要给他做主,绷在他心中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他的双手紧紧握在槛窗的窗棂上,神情激动,眼泪道道流下:“陛下,小臣说了您可不要怪罪小臣,小臣也是迫不得已……您一定要说话算数啊。”

“朕说话一言九鼎,你冷静些,慢慢说。”

“好,好……”谢茂学躬着身子,双手往一旁指了指,“昨日陛下不是问那座地牢里关了谁吗。”

虞雪坠点了点头,“是谁。”

“那里头关的,”谢茂学压低嗓音,颤声道,“是谢无晏的嫡母,凤阳长公主。”

凤阳长公主?虞雪坠蹙眉。

上一世,凤阳长公主不是一直在寺庙里吃斋念佛么,怎么会被关在地牢里?

“谢无晏为什么把她关起来?”

谢茂学哆嗦着,目光躲闪道:“不过是幼年受了她几分苛待,他就……他就如此心胸狭窄……”

虞雪坠皱起眉。

她从没见过凤阳长公主,但凤阳长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看太皇太后的脾性,就知道她教养出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凤阳长公主一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为了从谢茂学嘴里套出更多的话,虞雪坠温声道:“你和朕讲讲,朕的姑母怎么苛待谢无晏了?”

论辈分,凤阳长公主是她的姑母。

陛下唤凤阳为姑母,她一定对她很亲近,若他和她说实话,她还是会站在她姑母那边吧,毕竟她们都姓虞……谢茂学揣摩着她的话语,心里的防备渐渐松懈下来。

他决定和虞雪坠如实相告。

“谢无晏,他从出生就是个罪过。”

“这话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当年我接旨迎娶凤阳,荣耀满门,与凤阳相处亦是琴瑟和谐。可有一日我醉了酒,公主身边一个叫绣芙的女婢竟然勾引我!”

“勾引你?”

“对,她勾引我。”谢茂学的语调变得急促,“那日我半夜去寻凤阳,她拦在门口说公主睡下了,不让我进。我刚要走,却看见她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站在那儿,陛下您说,哪有女子穿着中衣示人的?她就是在勾引我!”

他半夜去寻,那婢女一定是在那里守夜的,守夜的女婢也会浅睡,穿着中衣太寻常不过了。

虞雪坠眼底渗出冷意,她面上不显,温声道:“继续说。”

“总之那夜,绣芙假惺惺反抗了一会儿,便成为了我的人。绣芙是个胆小的,她幼时入宫,从九岁就跟着凤阳了,她惧怕凤阳,我也惧怕凤阳,所以我们两人商量好,就当这夜什么也没发生……可谁承想,绣芙竟然怀孕了!”

“她快要吓死了,想打掉孩子,可她日日得伺候在凤阳身边,打胎哪能逃过凤阳的眼?于是她成日束着腰,就这么一日日拖了下去,一晃,孩子不小心就生出来了。”

“这孩子就是谢无晏,真是造孽。”

“孩子降生,再也瞒不住凤阳了。凤阳同我成婚后一直怀不上,她的心情本就不好,如今见自己的女婢背叛了她,不由心生嫉恨。”

“她每日都会磋磨绣芙母子,鞭笞,棍打,罚跪,她让他们住在地下暗室中,让他们在酷暑下暴晒,让他们在寒冬腊月里,赤着脚穿着单衣干活……”

“谢无晏就这么一天天长大了。”

“他就是个养在阴沟里的小崽子,每日在污秽里泡着,绣芙也很厌恶他,要不是他,公主怎么会如此惩罚她?绣芙成日盼着他去死,那时府里的人都笑,说谢无晏一个伯府庶子,过得连老鼠都不如。”

虞雪坠的心如同沉入了寒潭,她将自己攥紧的手藏在身后,牙齿紧紧咬在一起。

她忽然想起了她陪同谢无晏去洛城的时候。

那日他“梦游”,光着脚踩入暴雪中,坐在脏污的地上不声不响地擦地。他的手冻得斑驳青灰,骨节擦出了滴滴答答的血。

原来那一天,他梦到了他年幼之时。

虞雪坠第一次为谢无晏生出了愤怒之心。她极力压下这份情绪,问谢茂学:“你不管么?”

“我哪里敢管,”谢茂学揣紧手,“那可是凤阳啊,她是堂堂的大渝朝长公主,是先帝的亲姐姐,是您的姑母,谁敢管?绣芙害怕,我也害怕啊!”

“因着谢无晏的降生,凤阳本就迁怒于我,我哪里敢为他们母子说话。”谢茂学小声嘀咕,“反正这事都怪绣芙勾引我,我又没什么错。”

虞雪坠的喉中发出一声轻笑。

“后来呢?”

“后来绣芙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她时而清醒,时而发疯,发疯的时候会抱着谢无晏哭,清醒的时候她又盼着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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