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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私底下认为公主不漂亮,但小羽觉得她好看。准确说,不是传统审美观里清纯艳丽高贵那些词可以形容的。公主二十四岁,个头儿与姚诚差不多,结实但不同于男人那种粗笨的结实,机体线条带着种远古女神的质朴美。坚毅大气的长方脸型,眼大而不空洞,举手投足如九天之上挥舞着瑰丽羽毛的青鸾。
“行,你俩开始吧,”公主的脾气也是小羽喜欢的类型,直来直去,“治不好没关系,可别整得比现在还糟。”
小羽是真心希望能把公主脸上那道皮肉外翻的恐怖刀伤彻底消除、不留痕迹。于是照姚诚的指导与他双手紧扣,共同演练出不动明王印与药师如来根本印。二人收了印,姚诚坐回沙发里悠闲地喝茶,小羽原地不动紧张地盯着公主的脸看。半晌,伤疤还在啊,完全没见有任何改善。
“这……”她转身惊疑不定地问姚诚。
“讲点儿科学行吧,丫头,”姚诚吹着杯中的茶叶,“咱们又不是搞封建迷信。你昨天都说要依靠干细胞来引导皮肤细胞的生长,细胞繁殖哪有那么快?”
小羽将信将疑地点了下头,继续把眼睛凑到公主面前半尺的地方盯着。公主大概也没见过她这号的,眨着眼上下打量她。这期间公主的弟弟过来查看过两次,脖子和右胳膊依然缠着绷带,脸上明确挂着对小羽和姚诚这俩青少年江湖医生的不信任。
虽然只比公主小一两岁,这个弟弟总让人觉得玩心很重,还不成熟。满头的金卷毛把他在小羽心中同洋娃娃、宠物狗归到一类。浅灰色的瞳孔美是美,但过于清淡透明,让人有种下楼梯时一脚踩空的不踏实感。最让小羽看不惯的是上翘的下巴和习惯性的抿嘴唇,好像别人都欠他的。嗯,还是她的大宝看着顺眼。
“等你爸爸退位了,”小羽待王子离开后,对公主说,“应当由你来做女王,你弟弟这人看起来不靠谱。不用担心,大家都会支持你,因为没人愿意被不靠谱的人领导,是吧?”
公主不置可否,一旁的姚诚忍不住小声嘀咕,“男人娶老婆可要谨慎,别哪天睡起觉来发现脑袋搬家了,自己都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小羽扭头瞪了他一眼,“没人逼你娶老婆!”
又听身边的公主说:“我挺喜欢你,小羽姑娘,你以后可以常来找我玩。明年我结婚你能来做我伴娘吗?”
能给公主做伴娘可不是普通的荣耀。小羽点头,“我尽量来,除非那时候我已经先结婚了。”
公主轮流看着她和姚诚,“嗯,你俩挺配。”
约莫着过了大半个钟头,伤口终于显现出变化,是种由内及外、从深入浅的愈合,与手术缝针的效果截然不同。眼瞅着奇迹的发生,小羽心里想到的是姚诚在龙螈寺提过的一个观点——法术是种“逆熵”。让事物按本身的自然规律发展,谁不会呢?躺平就可以了。修行,甚至普通人的学习、开智、文学艺术创作,总之一切需要努力付出的行为,都是逆熵。
“全好了哎!”小羽伸手摸了摸公主光滑如初的皮肤,又捏着她的脸蛋不轻不重地扯了几下,估计公主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被人“调戏”过。
“衣食无忧了今后,”小羽回姚诚身边坐下,“还读什么书啊,咱俩以后就开疗伤美容店,生意挤破门。”
姚诚含笑不语,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脖子,似乎还在琢磨被砍头的事。前方的公主则用颤抖的手捂着自己的脸蛋,走到落地镜前站定,久久没移步。
皇帝这回是真的心情大好,当即命人将阿尧无罪释放。“怴神”辛钺被判五年徒刑,并将他的身份和罪行告知受骗上当的荒人们,免得荒人们因首领被捕而作乱。
皇帝又提议开庆功宴,王子说,前两天才开过一次无聊的宴会,不如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玩。皇后听闻,为了彰显自己对两个继子女的疼爱,主动提出由她来操办。吩咐下人按照民间年轻人的派对来布置,时间呢定在三日后,也就是小羽等人离开的前一天。给本国显赫家族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都发了请帖,公主婆家那边儿来的客人无论年龄老少也会被邀请,参加与否自便。
到了派对这天,小羽、姚诚、允佳、咏徽,这两对恋人坐上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再次前往皇宫。像这种时尚派对自是没人穿古典礼服,小羽上身是件罗纹无袖衫,下搭破洞铅笔裤,让大长腿的她青春无敌。姚诚穿着质地柔软的细格衬衫与工装裤,一路不怎么吭声,心不在焉地想事情,小羽也不打扰他。快到宫门时忽然伸手捉住小羽的胳膊,“我看、我还是不去了。”
哎呦,真是奇了。小羽问他:“还是因为那个西装男吗?话说你到底怕他啥?身手再不俗,一看就不是修行者啊,我一个人都能对付。”
之前姚诚提过一次,说外来客当中有一位让他很不舒服。小羽自打认识他以来,准确说是六岁时在篦理县初识以来,还没见他怕过什么人。好比那个黝黑的道士无涧,那可是灵宝天尊的徒弟、新一代道门佼佼者,上门挑衅时陌岩还处在五年修为被封期间,照样落了个灰头土脸。
“有这么八个人,”姚诚声调很轻,车厢的顶棚已放下,不会有第三人听见,“是暗物质世界埋在我们六道的杀手。严格说来不能算人,我们管他们叫智能人。”
智能人,小羽想起加藤,自己曾奚落过他,说要把他的身体零件拿回家垫桌子腿。另一个则是女人,曾与陌岩在山谷里打得昏天地暗。“所以,”她问姚诚,“你认为这个男人也是暗世界来的杀手?”
“我不敢确定,只是觉得那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希望是我想多了。”
派对还算像模像样。西蓬浮国没电,自然不会有旋转五彩灯与dj,好在都是年轻人,打扮时髦性感的男男女女往大厅里一挤,乐队在前方的小舞台上奏乐敲架子鼓,还有人摇摇晃晃地唱歌,气氛烘托得真不赖。只是本国人天生的肤色苍白嘴唇姹红,颇有些群魔乱舞的惊怵。
小羽四人推搡了半天,穿过人群找了两张小圆桌坐下,不多时见侍应生端着饮料盘走过来。小羽扫了眼盘中一杯杯鲜红欲滴的液体,知道本国的酒水里经常会掺少量鲜血,不见得是人血,多为麋鹿羚羊等动物的血。遂摆摆手,“我还未成年,他吃素斋戒,不能碰这些。冰水就行。”
饮着冰水观赏台上的表演,貌似本地的年轻人喜欢用对唱来打擂台,但并非她和姚诚不久前拿奖的民歌二人转啥的,是种速度较快的说唱。
“通着天的是山,
连着山的是川。
晨光,始于头顶上方,
死亡,每日沿着光降……”
姚诚起身去洗手间。等他离开后小羽才发现那个西装男不知何时也坐到附近的小圆桌旁,只不过先前被姚诚挡住了。男人见她望过来便假装专注于台上的表演,小羽可不吃那套,主动走到过去坐到他对面。
“我叫卫小羽,你叫什么名字?胆小或心虚的话可以不答。”
男人大概三十末四十初的年纪,额头如枪匣一样方正,笔直的鼻梁是根枪管,两只眼睛望向谁、对方就会有种被远程狙击枪上的激光红点瞄准的压迫感。那双手长得修长好看,小羽琢磨,不会是硅胶的吧?看着就跟真人没区别啊。
男人自是没料到小羽这么个俏丽的姑娘家会忽然杀他个措手不及,扬了下眉毛,说道:“我叫汤尼。”
“汤尼,你为什么总是鬼鬼祟祟地跟踪我俩?”
“我跟踪你们?”汤尼蹙眉的样子深邃又绅士,“我比你们来这里还早,不信你去问。”
“那劫道儿的不都比被劫的来得早吗?我们的行程又不是秘密,你是该早来这儿等着。”
小羽这么说并非胡搅蛮缠。虽只有十来岁,可天性让她打小就是一名合格的特工,同对面的男人估计是同行。她知道有种问话的方式就是不间断地向对方抛出各种尖锐问题,让对方心浮气躁疲于奔命,无暇开展深层的谋划。
“你到底想说什么?”汤尼面部情绪倒是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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