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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颜君汐的卧室里。
她将去年新买的凉席铺在床一边的空地上，怕小月儿硌得慌，又垫上了个瑜伽垫，这才开始铺被子，放枕头。
舒望坐在床的一角，双手放在背后撑着，眼睛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万家灯火。
眼神开始聚焦，城市的灯光变模糊，在寂寂的夜里像点满蜡烛的佛龛那样灿烂。
颜君汐铺好后，将他从发呆中唤醒，“咱俩谁睡床？”
舒望笑了笑，打趣道:“漂亮的人睡床。”
半夜，颜君汐侧躺在床上，舒望则是平躺在地铺上睁眼望着天花板。
一点也不感觉硬，扭动起来软软的，身上的被子还散发着一股少女的芳香。
黑暗中，一道柔声响起。
“小月儿，你睡了吗？”
“没。”
“为什么不睡？”
“你不也没睡？”
颜君汐翻过身子，看向舒望的方向，只不过看不到人，开玩笑说:“不敢睡。”
舒望听出了她话里有话，轻笑一声:“天地良心，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颜君汐长舒一口气，淡然道:“谁知道呢？”
沉默半晌，舒望将枕头竖起靠在上面，让颜君汐刚好能看见他半个身子，缓缓开口:“说些心里话？”
颜君汐头枕着盘起的胳膊，笑着点头:“嗯，你先说。”
“今天晚上那个胖男人打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躲”
“不躲，顶多受一些疼痛，习惯了，躲了，可能工作没了，未来几天不仅要饿肚子，想做的事也做不成。”
几秒后，舒望继续开口问:
“你必须要做的事是和音乐有关的是吗？”
“没错，我喜欢音乐，喜欢唱歌。”
颜君汐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从小就喜欢，打工挣钱，想要做出自己的音乐，奈何不会作曲，在网上买课看，被骗了几次，没文化，词也不会写，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
“怎么会，真照你这么说，我不也是除了写小说什么也不会啊？”
“我和你不一样，无论做什么有家里边人支持你，我只有乡下的奶奶。”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漏进来，颜君汐平静的说着，看不清舒望脸上的表情。
“你爸妈呢？”
闻言颜君汐直起身来，抱着自己的双腿，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回忆，半晌后低声说道:
“我小时候他们关系就不好，爸爸整天喝酒，醉了砸家里的东西，用凳子砸我和妈妈，妈妈整天抱着我哭，后来他们离婚了，我妈妈在一天夜里走了，再也没回来，我不怪她，她不带我走是怕我跟着她受苦。”
颜君汐的声音开始哽咽，舒望心里边揪的慌，急忙抽出床头柜的纸巾递给她。
颜君汐接过后擤了擤鼻子，继续说:“你不用回答，听听就行……
“妈妈走后，爸爸撒气的对象就成了我，她说我妈那个贱女人跟着别人跑了，被她生下来的我长大了也是个贱婊子，我害怕，连夜光着脚跑了十几里地跑到了乡下的奶奶家。”
“奶奶一直很疼我，他用铁掀打我爸，要和他断绝关系，不让他进门，后来我爸喝酒打架，进去了，当时奶奶很生气，对他说在里面好好改造，但那天晚上她还是哭了，她摸着我的头哭着喊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妈。”
“家里没了能挣钱的人，只靠老院子后的几亩地，菜长好了，挑到镇上去卖，初二那年，我和奶奶说辍学不上了，奶奶很生气，拿着扫帚满院子追着我打，我很倔，十五岁的时候，我把去镇上刷盘子攒下来的八百块钱全部留给了奶奶，还有一封信，就孤身一人来了莲城。”
“当时睡大街，睡长椅，睡桥洞，偷东西发现被人打，这些经常发生，但也遇到了不少好人，他们给我钱，帮我买吃的，还有见不得人间疾苦的人要把我带回家，我拒绝了，我来莲城是为了做我想做的事。”
“后来奶奶托人捎口信，要让我回去，我不愿，每个月都写信给她，把自己挣来的钱寄一半回去，奶奶知道劝不动我，交代我在外面要好好的，想家了就回去，我想，一直想，想奶奶想的不得了，但我没脸回去，只有过年才回那么一次。”
话到了这里，颜君汐已经泣不成声，她把头深埋在双腿之间无声的痛哭。
舒望帮她披上被子，他明白现在说什么话都没用，哭出来才是最好的宣泄方式。
坐在床边，用手轻轻隔着被子拍打她，颜君汐将整个身子靠在舒望的怀里，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舒望愣了一下，轻轻抱住了她，想依靠这种方式传递自己内心的温情。
许久之后，哭到没力气，颜君汐才缓缓地从舒望怀抱里直起身。
“对不起，把你衣服都弄湿了，明天我帮你洗一洗。”
“不碍事，谢谢你与我说这些。”
颜君汐苦笑了一声:“我虽然经常在夜店酒吧上班，但我一直记得奶奶的话，要保护好自己，所以我从来没有过糟践过自己的身体。
你可能觉得我比较虚伪，说这些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没关系的，我都……”
“没有啊，我相信你，我觉得你好厉害，比我厉害太多了，我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学校宿舍因为想家而偷偷哭鼻子，你就已经来到莲城一个人生活了，难道不是吗，我要是回去和江声那个废物说说你的事，谁来不得叫一声汐姐？”
颜君汐愣了一下，内心升起的一股暖流有些呛眼睛，又觉得他的话好笑:“真的吗”
舒望举着两根手指:“天地良心，在下从不骗人。”
颜君汐看他这样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发誓的，还有哪有你这样说室友的？”
“没事，江声那家伙不会怪我的。”
颜君汐下巴搁在双手上，喃喃道:“别叫我汐姐，听着别扭。”
舒望不明所以，问道:“那叫你什么？”
“不知道，反正汐姐不好。”
舒望想了想，脸色微微泛红：“你叫我小月儿，那我叫你小汐儿？”
颜君汐闻言有一丝羞恼，直接拿枕头砸向他：“这个更不行，太肉麻了！”
“汐汐？”
“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
颜君汐直接伸出手捏住他的双颊，好一会才肯松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舒望一时犯了愁，他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想到了一个称呼，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觉得上口。
“那叫颜姑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