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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胖子猛抽两口烟，说了起来。
“镇东洋姓吴，原来是东北军的一个连长。我听说，当年他在江桥打过日本人，后来没办法，拉着手下的兄弟进山了。”
“在山里起局以后，他自称镇东洋，挑明了就是要和日本人干到底。其实，那个时候这种绺子真不少，但是后来大多数都被日本人剿灭了。吴大当家会打仗，胆子也大，为人仗义，在长白山也算是各路绺子都敬重的人物。”
我点点头，低声说：“水月就是跟他学的本事。”
“对，反正那个时候，镇东洋的名号报出来，人人都要给面子。不过，后来日本人经常进山讨伐，不听话的剿灭，听话的给钱给枪，拉拢了不少绺子。”
“后来呢，吴大当家就遭了埋伏。我听人说，当时他和连大当家亲娘都受了伤，被逼到一棵大树后，抱在一起拉响了手榴弹。”
钱麻子叹了口气：“这事儿，水月也跟我说过。”
“但是，你们不知道后来的事儿吧？”
“后来，不是水月回来了，拉起绺子报仇嘛。”
何胖子摇摇头：“不是，这中间还有一段儿呢。”
“赶紧说。”
“这么跟你说吧，当年日本人进山讨伐，也不容易，有时候刚进山就被伏击了。后来他们就在山里弄了几个森林警察分驻所，派兵长期驻扎，算是进山讨伐的前沿阵地，补给站。”
我低声问：“这个森林警察分驻所，和佐藤有关系。”
“没太大关系，那时候佐藤在县城呢。主要是，当年吴大当家死了以后，日本人把他和连大当家亲娘的尸体，都运到了这个地方，挂起来示众。”
钱麻子一听，赶紧问：“这深山老林，示啥众，给谁看？”
“当时日本人还抓了不少俘虏，还有其他绺子的人，我听说不少。那时候是冬天，尸体在架子上吊了老长时间，抓的俘虏就在那下面枪毙。开春的时候，才在旁边挖了个大坑，都埋起来了。”
我赶紧问：“吴大当家和水月她娘，现在还埋在那里呢？”
“当时连大当家刚回来，势单力薄，又不能进去抢尸体。后来，几百具尸体埋在一起，就算挖出来，知道谁是谁吗？”
我当即明白，为什么何胖子说前面的警察分驻所，是连水月的伤心地。
何胖子又叹了口气，一看火盆旁的饭盒里还有些吃的，伸手就要去拿。
我站起身，直接把他拎了起来：“老何，带我过去。”
“刀爷，刚才连大当家说了——”
“我那是不知道这事儿，你这么一说，我能睡着觉吗？快，带我去。”
他一听，只能放下手里的饭盒，戴上手套：“行，走吧。”
我扭头说：“老罗，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用着急，有啥情况，我会让老何来告诉你们。”
罗老九一听，赶紧扒拉两个烤土豆，装进了何胖子的大衣兜里，笑着说：“胖子，没事儿，把小刀送过去，你就回来吧，我等着你。”
何胖子一听，连连点头，赶紧开门带我出去了。
我们从的爬犁上搬下来一些吃的带着，下了坡，何胖子赶着小爬犁，带着我往前去了。
我裹着大衣坐在爬犁后面，何胖子扭头问：“镖爷，我们大当家咋样了？”
“老六现在的情况，比较凶险，我跟你细说一下吧——”
“刀爷，先别说！咱们这里的任务更重要，来前儿大当家也跟我说了，老老实实跟着镖爷，他不发话，我不能回去。你看，我是有命令在身上，没办法啊！”
“主要是王老六现在——”
“大当家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行，那你暂时别回去了，先跟着我们吧。”
何胖子这下高兴了，一甩马鞭，加快速度，朝着前面去了。
晚上特别冷，爬犁钻过一个小沟，又走了一阵子，停在一个小山坳里。
何胖子跳下来，低声说：“镖爷不让再往前走了，要从前面绕过去，有个小山头，他们就在上面。”
说罢，他把背包取下来，拉着进了旁边的矮树林子，那里用防水布搭了个小窝棚，应该是他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我背上枪，对他说：“你弄完就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刀爷，你们来了也好，镖爷这一路睡得太少了，得让他歇歇了。”
“我知道，你先忙着，我去看看。”
说罢，我背上一个小包，绕到旁边的小沟，一路朝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前面的小山头。
找了一处缓坡，我慢慢往上爬，刚到半坡，就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上面：“小刀？”
“老大，是我。”
三镖往下两步，伸出手，拉着我往上走了。
来到坡顶，就见两块巨石倚靠在一起，中间有一条大石缝，天然的“瞭望孔”。
连水月就坐在巨石后，见我上来了，赶紧招招手。
我把背包递给三镖，走到连水月身边，往雪地中一坐，低声说：“老大，你回去歇歇吧，我和水月在这瞅着。”
三镖从包里扒拉出一壶酒，喝了两口，又掏出一包日本人的饼干，边吃边往下走了。
我探头从石缝往下看了看，右前方的山坡下，隐约有几排木屋，应该就是警察分驻所了。
连水月低声问：“你都知道了？”
我赶紧坐过来，把她搂在怀里，点点头：“咱得报仇，灭了这帮小鬼子。”
“其实，当年进山围剿吴叔的讨伐队，我已经把他们灭了。”
“还不够，你看佐藤这么嚣张，咱们来都来了，必须干他们！”
连水月长出一口气：“别瞎说，现在不能动手，还要指望他找到丁晴呢。”
“行，反正我听你的，啥时候动手都行。”
我俩仰面看着天空，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三镖在两块大石头上压了一块防水布，扯下来正好是个小窝棚，能遮挡寒风。我俩就这么躲在石头后，时不时看看远处的敌人，一直熬到了天亮。
这时，整个警察分驻所才完全展现在我眼前。
十几栋木屋建在缓坡上，周围的林子已经砍伐殆尽，只剩下一些矮树。周围一圈木栅栏围着，没有壕沟和铁丝网，瞭望塔也已经倒塌了。
院子南侧有一大片空地，两个高高的木架子直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