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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羡龄其实睡得很浅。
这是她上学练出来的睡功,能够坐着悄咪咪的睡,意识却留了一份清明捕捉风吹雨动。
太子将笔放下的时候她就醒了,心里无端生出一种被班主任抓包的尴尬。醒也不是,睡也不是,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依旧装睡。只等太子或旁的什么人唤她,再“悠悠转醒,负荆请罪”。
她闭着眼,感觉抹金攒花宫灯透出来的光映在眼皮上,黑得不十分彻底,反倒能感知到光斑,是淡淡的橘红。
有衣料摩挲的声音,宫灯的光忽然黯了,黑漆漆的,似乎是太子倾下身来,向她凑近了些。
已经很近了,如果他再靠近些,一定能听见张羡龄的心怦怦作跳。
所幸他没有再靠近。只是静静望了一会儿,又离远了些。
毛笔被重新拿起,墨在端砚上研,宣纸被轻轻抚平的细碎声。
好像太子又开始抄经了,张羡龄心里揣测道。
许久许久,没有别的声音。
她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意识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时真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东暖阁里已不见了太子,说是回去歇息了。
周姑姑回禀的时候,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张羡龄权当耳旁风,坐在鸾镜前,要梅香替她卸头面。
明宫的发型,千篇一律,管你是皇后、妃子,还是女官、宫女,通通戴着狄髻。区别在于狄髻是金丝的,银丝的,还是竹篾为骨的,以及簪了什么头面,缀了多少宝石。这种狄髻的外形和尖粽很像,都是三角形,把头发梳拢了盘在头顶上,拿着狄髻往上一扣,插花一样的插戴各色珠翠、金珠、钗钏。
梅香将头面一件一件的拆下,又替她将耳垂上的金环嵌宝玉兔捣药耳环轻轻摘了下来。
另一个大宫女秋菊端着银立双凤盥盆过来,服侍她梳洗。洁完面,梅香拿来一个祭蓝色小罐,用海棠花银匙舀了两小匙在掌心,缓缓在张羡龄脸上抹开。
这是宫里最好的蔷薇花露,以初绽的蔷薇花瓣为原料,酝酿而成的香水。香气雅而淡,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盥洗完了,张羡龄抱着枕头往榻上一倒,沉沉睡去。
第二日,张羡龄才请安回来,替她修小厨房的人就到了。
无论是御用监的人还是尚膳监的人,在张羡龄面前都十分殷勤,热情的好似催人办卡的推销小哥。
毕竟,这可是第一次给太子妃娘娘办差,谁要是露了脸,未来的前程就有了。
请安过后,各人就开始干活了,敲敲打打,哐哐啷啷,听着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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