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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迎来了一阵暴风夸奖,然而齐孝川竟然完全没有任何波动。按理说不管是谁,被人称赞总该心情缓和一点,他倒好,简直就是反社会份子,一点不按套路出牌,还是那副有八百万外债没还的样子。
“要装裱起来吗?”店员问他,“还是做成手帕呢?”
结果齐孝川用像看到病患的眼神看向她,毫不掩饰困惑,直接问道:“什么?”
“你总要带回去吧?”
“为什么?”他是真的一点都没理解,好像这些专程花钱过来做手工的人脑子不对劲。但实际上,别人都是能得到消遣才过来的,反而是根本感觉不到治愈还特地来浪费时间的才是真的绝世大傻蛋。而这位绝世大傻蛋还在问,“非要带回去吗?”
他倒是没有急着走。
齐孝川去洗了一下手,现在没有客人,二楼没开灯。烘干时,他注意到了墙壁上的员工资讯。第二行的第三张照片是一名朝镜头笑着的女性。可能这个说法有些微妙,但他从未想到过,她也会有这个年纪。在他印象中,骆安娣好像永远是孩子,穿着裙子,梳着复杂而精巧的发型,玩着公主游戏。
那一天,他不由自主地回了家。
住处是这些年来齐孝川唯一一次符合他收入的支出,即便如此,同圈子遇到的合作人也没少嘲笑过他。花园全部付款交由专人去办,卫生也是定期打扫,维持着这个围堵最低的体面,家居丝毫没有个人风格,感觉像是一间别墅酒店。
之后,合作伙伴的女儿在生日当天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来自做目前做零售的齐孝川。这位身家比起她父亲年轻时只好不坏的企业家送给她一条刺绣手帕,看起来就像义乌小商品里一块五能买到的那种,她转头就扔进了垃圾桶。
齐孝川浑然不知,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顶多口头骂两句——那可是他人生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刺绣作品。
他是在那个周末的安息日收到手工店联络的。
登记试听课时,齐孝川留下了自己的工作号码,姓名却到最后都没写。对方打过来,是他秘书接听的。按理说,像那种琐事,他都该帮他处理好,但午餐时间,秘书还是作为八卦提了一句:“你去了那间手作店?他们打电话过来了。”
齐孝川当时在吃外卖的沙茶面,一根没咬断,所以吃完才开口:“什么?”
“下次要么一起去?虽然两个大男人可能会被当成gay。我以前没说过,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小学可喜欢《艺术创想》 这个节目了呢……齐总看过吗?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有人没看过小神龙俱乐部吧?”
齐孝川强忍住火气:“那家店打电话来干嘛?”
虽然他没留下名字,但心里也惴惴不安了好一会儿。青蛙又开始试图跳出牛奶杯。他听到正在吃小馄饨的秘书作答:“你把外套落他们店里了。”
青蛙沉入牛奶中,再也没有声息了。
他晚上十点下班,手作店已经打烊了,早晨六点到公司,手作店又还没到营业时间。耽搁了好几天,齐孝川没让别人帮忙,提前联系过,自己在一个傍晚延迟去取。
把车停在路边,外面下着雨。他加快脚步进店,抖去风衣上的水珠,环顾室内,却没看到有人。
他在稍等片刻和离去之间犹豫,上次见过一面的店员姗姗来迟,将折叠好的夹克还给他,双手交叠,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这件外套他穿了好几年,齐孝川道了谢,并不久留,转身就走。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他仰头张望了一下,背后是女职员关于换班的交谈。
齐孝川往外走。
踩踏雨水的动静与呼唤声传来,他听到她说:“等等!等一等啊!”冒冒失失,缺乏防备的嗓音。伞撞了一下他的后颈,疼得他失神,随即才取代灰蒙蒙的天空,化作云朵停在他头顶。怨言涌了上来。
齐孝川捂着脖子回过头,骆安娣仰着脸,自己几乎全在伞外,头发被雨水打湿,穿着手作店的制服,正朝他微笑。
“下雨了,”她看着他的眼睛,“撑着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