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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如流水马如龙,今日的得月楼依旧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玉楼春今日唱的是《浣纱记》里的西施,整个人妆扮得犹如笼烟芍药一般,一绉溪纱在纤手间轻柔似梦。打她上台开始,次第的喝彩声就没有断过。
楼上位置最好的雅间,黛玉收神,叹道:“便是瞧不出她此时正被另一道魂灵附体,只瞧这风韵造诣,也难以想象玉楼春只是花信之年。”
孤竹君道:“瞧得出附在她身上的那道鬼魂的形状,便知道所谓红颜风华,与焦土枯骨终究是一般的。”此时他是以孤竹仙人的身份邀黛玉出来,口气便自然而然的疏朗了不止一层。他衣袖一拂,一张纸平铺在桌面上。他将其朝黛玉推了推:“看看。”
黛玉不意他会突然出此动作:“这是什么?”
孤竹君高深莫测的一笑:“绛珠想知道的。”
黛玉拿起那张纸一看,眉尖登时一蹙。纸上所写的是正是闵芝秀的死因。她瞥了瞥孤竹君,后者迎着她的目光清冽而笑:“不过是一个小女鬼的来历 ,吾只需掐算几下便可知晓。绛珠,你要明白,你便是要龙鳞凤爪麒麟角,吾也会设法为你弄来。”
“我要那些畜生的东西做什么。”黛玉嘀咕了一声,看向孤竹君的眼神清亮如闪亮的星石,只一瞥,便略羞赧的收了回去,狠狠的将目光戳回了纸上。孤竹君品味着她适才那一霎时的赧然,心下不由欣欣然,就像一场柔润甘霖之后,葱翠了整个山林的芾蔽翠竹一般。
能看到契主大人如此情态,不枉他连夜揪了得月楼老板出来一通摄魂盘问了。
这美好的气氛并未持续到下一刻,因为黛玉已读清了纸上的内容:“乙酉年十月,醉眠,误推烛台点燃床帐,满屋尽化白地。遗骨为生前好友得月楼老板杨庭欢收殓。”其后标注了许多闵芝秀生前的喜好与轶闻。
黛玉面色微白,半晌放下了那张纸,凝眉道:“她竟是被烧死的么……”神色甚是不忍。无论是红颜夭命,还是美人迟暮,都是世间的凄凉之事。可若是这红颜不光夭命,还是以一种极其凄惨的方式毫无根由的折了性命,便更令人觉得世
事无常。
“生死有命。”孤竹君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算不算安慰,“好在是醉酒后,总不会比清醒时痛苦。”
黛玉紧锁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开:“我现在觉着,没准她真的是在找替身了。毕竟她自己当年死于烈火,故而也想用同样的方式寻个替身。可她为什么偏偏别人都不找,找的是师三公子?”
又绕到了师小子身上了!一时间,孤竹君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该郁闷还是该习惯,亦或是习惯这份郁闷。纠结半晌无果,他灵光一闪,决定光明正大的提出抗议:“绛珠,听到你的口中提到别的男人,吾会不安。”
“这有什么好不安的……”黛玉才说出口,骤然意识到了他这句话背后的绵绵情意,脸庞儿不由得像初熟的水蜜桃一般,红得融融粉粉的。咬了咬檀色的唇,却是嗔道:“我爱提谁便提谁,爱说哪个便说哪个,要你管……”咬了咬嘴唇,“你若是不乐意听,便塞上耳朵好了。”
吾家契主在吾面前的脾气见涨。孤竹君心道,悻悻的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那台上,正演到范蠡西施三年后重逢,女子痴心以待一片欢喜,男子却以家国大义相劝,劝她作为越国进贡的美人委身吴王。西施捧心而哭,哀切之状,早令眼窝子软的看官们哭得不住拭泪。范蠡满面愧怍的安抚,正唱道“区区负此盟,愧平生”,孤竹君忽而眼光一变。楼阶那头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拾阶而上的那个不是师拱辰又是谁?
昨晚才给闵芝秀放火险些烧成焦炭,这才一夜的功夫,就又跑来送死来了?这是何等样的作死精神,孤竹君简直要为他一拊掌!
他心一烦,索性探出灵识,想要给师拱辰个暗示,让他自行离开。谁知神识在将将触到对方灵台之时,竟被一缕玄霜似的寒意生生逼退。
那是……孤竹君一怔,调整了下坐姿,心下惊疑不定。
此时黛玉脸微微一侧,也发觉了师拱辰的现身,眸光也是一诧:“师三公子?他昨夜才受过惊吓,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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