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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仙子救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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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龙君被太子强拖拽着坠入湖底的同一时间,一重重巨浪轰鸣炸起。皇帝所乘的龙船本有五层楼阁之高,巍峨如琼楼宫阙,此刻却摇晃得如同在交错的风暴间混乱摇摆的长旗。

被晃得头昏脑涨的皇帝拼了全身力气,才在同样立足不稳的侍卫七手八脚的帮助下,用帘帐把身体固定在了柱子上。此时他身边的侍卫已在剧烈的震荡里东倒西歪,有两人来不及稳住身形,径直被颠簸着一头翻过栏杆、掉入了巨浪中,眼看着是没了性命。这还是侍卫们常年习武、身强体健,至于体力稍差一层的太监们,以及苏常在与一干娇娇弱弱的宫女们,早不知跌到了何处,也不知生死如何了。

所幸,这一遭游湖纯属皇帝自己起意。而太上皇、太后则因连日游玩,身体疲倦,自留在了扬州行宫中。而皇后素来纯孝,自然也不会抛下他们自己去耽于游乐,当时便表态,要留下来侍奉二圣。而元妃则凑巧在前夜与其弟贾珏赏月时染了风寒,也留在行宫中喝药,未曾随驾。其余后宫宫眷也不想跟去,没得看着皇帝与新欢你侬我侬碍眼,便齐齐以“侍奉二圣”为由头,也留了下来。不然的话,经这一番风浪折磨,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这场无妄之灾。

又一个浪头打来,皇帝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齐齐撞上了一块坚硬而冰凉的生铁,全身都火辣辣的疼,似乎骨头都给拍裂了。他抿住呼吸,死咬着牙挨过了这一次拍击,才一甩脖子,抹去了脸上的湖水,眨巴着有些模糊的眼睛,匆匆去确定周遭的情形。

本自修造得富丽不逊宫室的宽敞船舱此刻惟有一派狼藉。官宦人家得到一尊便要奉为传家之宝的名贵古董是碎的碎,被冲走的被冲走。紫檀木的博古架倒横在了墙角,腿断了半截。刺绣着繁复艳丽花纹的绫罗帷帐横七竖八的滴着水,有几挂被撕落下来,软趴趴的贴在墙上,上头还糊着水草。之前还勉力护在皇帝身边的侍卫又不见了大半,只剩下两人,一个头应是撞在了仓板上,满脸都是血迹,眼睛紧闭;另一个被布幔缠住了脖子,面孔紫胀,眼看着将要断气。

除了两位侍卫和皇帝自己

之外,室中还有一人。

皇帝瞳孔巨震,望见那叶子山兀自立在船舷边,发丝与衣物干爽,不见半点被湖水冲刷过的痕迹。只是裹头的网巾不知去了何处,一头乌蒙蒙得没有一丝光泽的黑发散落下来,在风间凌乱而舞。明明之前还是一位平凡得毫无可记取之处的厨子,此刻却无端生出令人胆寒的阴冷气势来。

感觉到了皇帝愕然的注视,叶子山回转身来,瞳孔深处正燃烧着两道残冷的晶绿,令皇帝想起大食国进贡的金蛇玩器上镶嵌的绿宝石竖瞳。叶子山的手中还拿着那份皇帝以血书写的免朝诏书,朝着皇帝迈开一足。下一刻,他的身形拖曳出无数道幻影,最先的那道已立在了皇帝面前,面孔皮肤细腻如童子,文质彬彬地笑道:“万岁爷,如今便只剩下你与山人二人了。”

“你……是人是妖?今日风波,可是你谋划的?”皇帝错愕震惊之下,头脑反而空前的清醒。这令叶子山打量他的目光多出了几分玩味的诧异:“皇上也不总是蠢钝啊——看来这些年的风月享乐,还未全然遮蔽你的心窍。看在你与山人勉强算个旧友的份上,山人不妨告诉皇上,山人多年谋划的,不光是今日这场小小风浪。”

他五指成爪,向着皇帝的天灵盖按去。哪怕皇帝看不见他指间霍然迸射的如刀绿芒,也下意识地感觉到了性命攸关的危险,忙强挣着想要解开身上的帘帐躲避。奈何侍卫为防他被湖浪卷走,是下死力气捆的人,皇帝的两只手虽然可以自由活动,可一时半会也解开不得。眼看着叶子山的指爪就要按在头上,他只得架起手臂护住头脸,企图拖延时间:“你既然和朕是有交情的,何不把话说个明白?朕好歹也是一朝天子,纵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想做个糊涂鬼。”

叶子山出手不停,只是轻慢一笑,语气客客气气地说:“皇上尽管放心,待山人取了你骨血之中的九鼎皇气,自然会在你被鬼差勾走了魂魄之前,将前因后果与皇上分说明白,好让皇上清清楚楚的上路。”

这人竟是软硬不吃!皇帝心知死局已定,一咬牙,放下遮挡的手臂:“朕死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朕,

苏瑾和张随对朕忠心耿耿,没有他们两个拼死相护,朕适才就得在风浪里没了性命,哪里轮得到你来坐收渔利?哪怕看在这件事的份上,你也得救他俩的性命。”

苏瑾、张随,正是倒在一旁即将丧命的那两名侍卫的名字。见他自己命悬一线之际,还记挂着两名侍卫,叶子山当真是感动极了,语气柔和地道:“两位侍卫既是皇上的忠臣,皇上赴死,他们凭着这腔赤胆忠心,自然也是不敢偷生的。”

竟是连两个小卒子的性命也不放过!皇帝面如死灰。

“噗嗤。”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女孩子的笑声,清婉悦耳,似是于秋月夜的清辉月华下徐徐吹奏箫管之音,幽秀而缠绵,“天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不动不摇。妖道,你的心是铁石做的么?”

叶子山霍然变色,指爪奋力向皇帝的天灵盖扣去。谁知只差一线距离,便听哗的一声,缚着皇帝的那根柱子便如被快刀切下的豆腐一般平平挪开。叶子山扑了个空,再欲抓人时,皇帝已连人带柱子穿过船窗飞往了半空。叶子山当即便要飞去追,孰料还未腾起,便觉胸口一凉。他缓缓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透出的翠色刀芒,口一张,血沫汩汩淌出:“这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那宛妙的少女之声叹道,“区区一道免朝诏书而已,阻得住四海精灵、八方修士,还能阻得住吾吗?”

叶子山目光所及,是他放在胸口作为保命符的免朝诏书被一只玉竹似的纤手抽出,扔废物似的扔在地上。一点碧色火焰落下,将那凝聚了九鼎皇气的诏书烧做灰烬——这是他弥留之际,所见的最后一幕。

皇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柱子一起不可阻遏的穿窗过户、头朝下栽向了下方的万顷湖水,想要大声呼救,一张口便被灌了满嘴的风。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那柱子的下坠之势忽而止住,托着他原路返回,重新穿窗过户,回到了船舱内,立起,把自己填回了原先断裂的位置。皇帝因此也维持着被侍卫固定住的姿势,僵若木鸡的立回了原地。

此刻在船窗之畔,一道倩影正背对着他而立。江风呼啸,

她蒹白色的裙裾漾起了柔靡的微波,青丝轻舞,暗香浮动,恍若天人。

皇帝只觉口齿都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无力,几度尝试张口,都发不出一语。与面对叶子山时的栗栗危惧不同,此时的他心魂皆冽,并非出于威慑,这是在直面超离尘世的至美之时,自心底最深处所发出的纯然的臣服。

面对叶子山,他还能断定其为妖,而面对这位女子,即使对方只有一道清漠的背影,皇帝也惟能想到一字——仙。

“这位……仙子。”皇帝终于找回了言语的能力,开口却有些发怯,“今日救驾之恩,朕不知该如何报答。斗胆请仙子赐下宝号,朕要为仙子修筑宫观,使香火长明,千秋万载供奉仙子玉像金身。”

那仙子始终默然,就在皇帝犹疑着要不要再呼唤她一声时,她蓦然回头,露出了半张穷尽世人笔墨也难描难画的绝色容颜。玉手纤纤,捧着一枚玉牌,上以端方朴拙的古篆书写了四枚大字。皇帝甫一看清那四字的内容,便觉头脑中有惊雷炸响,登时失去了神智。

他重新醒转之时,已回到了扬州行宫舒适的龙床上。身边守着的是皇后,一见他醒来,登时满面喜色,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关怀心疼的话,又说:“万幸陛下吉人天相,侍卫和扬州城守军们赶去时,船只里外皆是残破狼藉,独有皇上龙体安然无恙。”说着眼眶一红,“只是其他人没有皇上的这份好福气,苏常在的尸首昨晚才打捞上来。”

皇帝神思游离,皇后说了什么,他总未听进耳里。脑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追忆着陷入晕厥前所见的情形,却怎么也记不清那救驾仙子的容颜,只记得对方一副江南闺秀女子的清倩装扮,鬓边紫玉钗有着妙丽的轮廓,手中玉牌苍绿古拙。

“真龙回步。”皇帝无声的念叨着玉牌上的文字,忽地心头一跳,“那仙子莫不是在告诫朕,需得立刻回舆京城。若是再继续南下,似瘦西湖上那等稀奇古怪的磨难便绝不止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