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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门外适时响起敲门声。
“殿下,荣相来了。”通判的声音透过门缝,带着几分尴尬,“恳请开门一见。”
萧景宸这才松开我,双臂无力地垂落,然而他的目光仍紧紧地盯着我,眼神晦暗而复杂。
我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他微微张口,浅吸了一口气,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我错开视线,不忍再看他挣扎的眼眸。心知这选择,于他多么艰难。他多年等待,才被皇帝认回。即便过程曲折布满荆棘,可他终于能做回真正自己。韩贵妃娘家无力,在宫中也没有诞下其他子嗣,只得仰人鼻息。终于盼得他认祖归宗,即便他身后全是恶名,那也好过不在。他从未怨恨过他的母亲,他知道她当年别无选择,所以如今能保护母亲,他心甘情愿。这些日子他内心充满了矛盾,即便他们毁了“何正武”,让他恨入骨髓痛不欲生;但也控制不住他想要亲近血亲的本能。所以他一边顺从皇帝的安排,一边报复和反抗,清醒地将自己活成一个疯子。
如果皇帝没有将我扯入他们的交易,我不舍让他为难。岁月漫长,我会耐心等他驯服内心的野兽;无论他在外人面前是怎样,我明了他的脆弱和温柔。哪怕没有名分,能够相互依偎,相互取暖,如此一生,我想我也是愿意的。
可,天不遂人愿。即便是这样渺小的愿望,也变得奢侈。
叩叩——
“殿下?”敲门声再次响起,通判的语气里似乎更添了几分急促焦灼,“荣相要进来了……”话音未落,门扉吱呀一声,已被人推开。
我与萧景宸不约而同地看去。
刺目的阳光落在众人身后,堵得屋中昏暗一片,将彼此的表情都变得模糊不清。
“殿下。”吕伯渊一袭官袍还未换下,端坐于轮椅中,轻轻拱手。
萧景宸阴沉着脸,语气冷漠而疏离,“吕大人此番是来找我,还是找她?”
众人面面相觑,吕伯渊却不以为意,轻笑道:“不敢劳烦殿下。”而后他目光准确地落在我身上,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听闻姜神医在此,特来复诊。”
不大的静室越发安静,落针可闻。
托萱乐的福,谁不知道他此时有罗御医诊治;谁不知道我技不如人。而今他追来府衙要我复诊,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气氛变得异常微妙,众人将目光集聚在我脸上,仿佛我脸上写了谜底。
我望着他,虽仍是消瘦苍白,但精神尚足。又看向他的腿,萱乐敢四处吹嘘,定也不是假的,“大人可是有哪里不适?”
“说不好。”吕伯渊靠进轮椅中,一手慵懒地撑着下颚,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只是自从换了大夫,这腿每日都不太对劲。还是得请姜神医亲自来诊。”
他语气随意,好像说的是路人甲乙。
知府的脸色变了变,连一旁的通判也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得罪萱乐公主。
若说罗御医的医术不如我,连我也是不信的。若是听他的话去了,打了萱乐的脸,不知又要惹来什么麻烦。传闻皇帝即将为他们赐下婚事,于情于理我也该避嫌。
“大人言重了,我与罗御医师出同门,一脉相承。论医术,罗御医远在我之上。大人的伤,有罗御医在侧,定能早日康复。”一阵风拂进屋内,我捂嘴轻咳两声,故作柔弱之态,“况且,我近日身子抱恙,无法为大人出诊,还望大人海涵。”
吕伯渊闻言,听不懂拒绝似的,嘴角笑意不减,“姜神医不必过谦,本相这腿,还是交给姜神医安心。至于出诊之事,本相每日下朝后,顺路去一趟便是,不必神医奔波劳累。”
一东一西,哪里顺路。
到底谁伤了腿。
未等我反应,吕伯渊眼神示意身后的林生,后者抱着眼熟的匣子走上前来,“这是姜神医之前退回的诊金,顺便一起带来了,还请神医莫要推辞。”
他的话语让在场之人均是一震,随即望向我的眼神都带着审视。
我迟疑不敢接手。
“她既不愿,”萧景宸微微蹙眉,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动,“吕大人何必强人所难?”
吕伯渊不卑不亢,字字清晰,“殿下恕罪。实在是求医心切,非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