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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师通晓刮骨疗毒的神技,又有起死回生的灵药,却一再声称,自己不是仙师,不知所为何故?”又东拉西扯了几句,抓住张潜拒绝大伙叫他为仙师的机会,任琼很是认真地询问。
“也没啥不方便说的!”连日来,总是被小胖子任琮缠着追问来历,张潜早就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编出一个来,否则,麻烦肯定会越来越多。
经他这么一搅合,渭河畔那个庄子转到张潜名下,就彻底成了定局。双方之间的交流,也立刻变得随意了许多。
“你要是聪明,就不至于读了七年官学,却连个明经都考不出!”显然是亲爹,任琼打击起自家儿子来从不留情,你看张少郎,绝世神技,看几眼就能学会!“(注1:唐代科举,明经是其中一种。相对容易。)
“终究要仰仗孙御医!”张潜说任琼不过,只好笑着坚持。
“多谢庄主!”张潜苦笑了一下,脸上不受控制地涌起了一丝哀伤,“不瞒庄主,父母长什么样,张某根本不记得。若是找,也只能根据张某现在的样子,先推测出一幅两三岁时模样,再去河间那边张贴,询问谁家二十年前曾经丢失过一个婴儿!”
也不管周围的人如何瞠目结舌,喝了口水,张潜继续按照自己打好的腹稿,缓缓补充,“东墨传至家师,已经是第三十二代矩子。恩师姓刘,乃为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收张某入门之后,待如亲子。奈何张某愚钝,所学不及恩师百一。更无奈的是,张某数日之前奉恩师之命,出山门寻找灵芝入药,傍晚空手而归,竟再也找不到山门!而张某从入门之日起,一直没出过山,对外边情况,更是一无所知。亏得遇到了令郎,才不至于被官府当做流民给抓了去。”
“阿爷息怒,阿爷息怒!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小胖子任琮想要闪开很容易,却担心自家父亲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只好向前迈了小半步,一边撅着屁股准备迎接下一脚,一边大声求饶。
只可惜,他心里这些弯弯绕,全都落在了空处。任琼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旋即开始对张潜深表同情,“没想到,少郎君的身世,居然这般可怜。任家有商队往来河间,如果有机会,少郎君请赐给两幅令尊令堂的画像。任某让伙计们帮忙留意一下,说不定能让少郎君得偿所愿!”
再看他父亲任琼,直气得剑眉倒竖,抬起腿,朝着他的屁股就踹了过去:“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如此一来,做父亲的反而打不下去了。悻然将鞋子尖在任琮屁股上沾了沾,低声呵斥,“滚远点儿,老夫一看这你就生气。仙师乃世外高人,当然不懂收拾庄稼!以后他庄子上的凡俗杂事,就着落在你身上。如果还敢像在家里一样啥都不着调,仔细你的皮!”
“怪不得你我初见那天,你居然连现在是何年何月都不清楚!”别人也许还对张潜的话有所怀疑,小胖子却抢先信以为真。得意地拍了几下手,大声说道:“阿爷还说你记性比我好,我从小到大,可从未没迷过路!”
唯恐引起什么误会,没等张潜接茬儿,他又快速补充:“如果不方便说,少郎君就不说就是。任某只是心中好奇而已!”
同一个时空虫洞,他不认为会在同样位置,出现两次。而他在二十一世纪举目无亲,失踪了之后,顶多会成为公安部门的一件悬案,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他是否还活着。
“当然,孙御医能自降身份,来替任某诊治。他那边,任某肯定少不得一份谢礼!”任琼也不继续在同一个话题上纠缠,笑着补充。随即,又喝了几口茶汤,犹豫着询问道:“张少郎师门能制得如此灵药,想必声名赫赫。可任某这几天躺在床上苦思冥想,找遍释、道两家,竟然找不出一门一派,能精通药理如厮!有关师承,不知道少郎君可否明示?日后任某带着商队路过宝山,也好登门拜谢!”
“下次去河间的商队出发,任某就把任务给伙计们布置下去!”任琼倒是古道热肠,立刻大包大揽,“画像之事,也由任某请画师来做。长安城里头,正好有几个名家,跟任某交情不错。”
父母可能健在,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找不到亲生父母,就没法请媒人,更无法弄什么父母之命。至于那个小辣椒任盈盈,她爱嫁给谁嫁给谁去,根本不是张潜的菜!自古舔狗无人权,他更不是什么贱骨头,喜欢什么野蛮女友!
“张少郎君莫要多心,也许师兄弟们恰好跟你走岔开了呢!试试多贴张画像在山中,总之没有什么坏处!”任琼表现得甚为仗义,立刻大声安慰。
“难,恐怕很难!唉——”张潜听了,忍不住又又低声叹气。
“也不是看一眼就学会了,只是学了个大概。庄主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不冒险一试。亏得孙御医在旁边,将大部分事情都接了过去。在下只是开了个头,然后基本上就交给御医了!”张潜被夸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赶紧将整个手术过程如实相告。
‘这话什么意思,不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张潜被问得心里发慌,看了一眼跪坐在中|年|美|妇身边,脸色微红的小辣椒任盈盈,赶紧将目光侧开,“此事说起来,更为令人难以置信。张某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失散了,所以才被恩师带上了山。除了记得自己是河间人士之外,其余一概不知。这次失路无法再回山门,张某倒是想找个机会,去河间那边走走。万一能寻到亲生父母,也能承欢于膝下。免得二老为我终日牵肠挂肚。”
“任庄主尽管问,张某知无不言!”还以为任琼从自己编造的师门传承或者家世来历中,发现了疏漏。本着亡羊补牢的想法,张潜笑着点头。
因此,他在暗中已经打好了几分腹稿。此刻听任琼相询,立刻笑着说出了最不容易穿帮的那一个,“只是说起来过于离奇,未必能取信于人而已。在下师门,非释非道,传承于春秋之时,墨家一派。战国之时,墨家三分,家师的这派被称为东墨,不容齐。无奈之下,四代矩子扬圣匹马入秦,献铸兵与造弩之技于惠王,大秦兵马,方称雄于天下。大秦一统中原之后,国运二世而斩,七代矩子因受始皇之恩,拒食楚粟,带领弟子披发入山,自此,东墨消失于世间。门内只用秦历,不再问外边是汉是晋。”
“张少郎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关键。”任琼丝毫不认为孙御医的医术,有资格跟张潜相提并论,笑了笑,轻轻摇头。“至于孙御医,只是手熟尔!此事好比两军交战,主将如何运筹帷幄,才是关键。冲锋陷阵者,顶多只能论次功!”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被自家“傻”儿子气得七窍生烟,任琼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声呵斥。随即,又想了想,继续问道:“听琮儿说,少郎君乃是河间人士。不知道家里头还有什么人么?父母可健在否?”
这张破嘴,怪不得任琮在整个庄子里都不招人待见。话音落下,就连张潜,都恨不得将他按在地上,狠狠痛打一番。
“无妨,举手之劳尔,这才是真的举手之劳!”任琼笑了笑,轻轻摇头。随即,又将身体努力坐直了些,大声说道:“张少郎君,莫嫌任某啰嗦。任某还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包在我身上,肯定得包在我身上。谁让我跟他是好兄弟呢!”小胖子如蒙大赦,欢天喜地的答应。
“只是在同门师兄施展之时,打过几次下手,就学得了如此神技?张少郎真是了得!换了犬子,恐怕手把手教上三年,都未必学得会!”任琼微微一愣,迅速挑起了大拇指,高声夸赞。
“那任某可就问了!”任琼忽然收起了笑容,正色问道:“前日所赐灵药,少郎君此刻身上还有几粒?那炼药之秘方,少郎君可否记得?”
“那就有劳庄主了!”明知道贴告示没啥用,张潜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笑着拱手。
说罢,又想了想,试探着询问:“甚至还可以将少郎君现在的模样,派人画了,在终南山深处四下张贴。说不定,少郎君的恩师发现你久久不归,还会派师兄弟们出山门寻找。若是恰巧看到了画像,岂不美哉?!”
这番话,前面那部分关于东墨的来历及传承,乃是经过史学大家郭沫若考证的,真的无法再真。可从秦国的国运二世而斩那句开始,就纯属胡编乱造了。反正终南山范围极大,唐朝人未必处处都去过。即便有心去搜,也可以归结于恩师本事高强,故意用奇术遮掩了山门来搪塞。
“我的确不是什么仙师,更没学过什么仙法。庄主称我一声贤侄也好,叫我张少郎也罢,大可随意!”刚收下了对方一个庄子,虽然还不知道大小和里面的具体情况,张潜对任琼的好感依旧大增。笑了笑,坦然解释道:“所谓神技,只是在同门师兄们施展之时,张某在旁边打过几次下手。而那些灵药,也是师门所制,这次凑巧带在身上的。”
“有方向就好,说不定老天爷会垂怜少郎君!”任夫人听得心里难受,红着眼睛低声安慰。
“怎么又扯到了我头上?阿爷,我没你说得那么笨吧!”遭了无妄之灾的任琮觉得好生委屈,抬起头,满脸幽怨地抗议。
想到这,一股孤独感觉,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又长长叹了口气,他低声补充:“当初张某以为,是不小心迷了路。而现在想来,恐怕是家师嫌弃张某愚蠢,故意寻了个借口,将张某给丢出了门墙。否则,师兄弟们早寻来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呼——”一股秋风透窗而入,吹得张潜透心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