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康妮小说网https://www.vkni.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你出去,告诉他们都先回房间歇着吧,今晚,我没功夫搭理他们!”张潜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吩咐。
而想改变这些,只能先改变眼前这落后的生产方式。
“轰隆隆!”闪电透窗而入,将他的影子照在雪白的墙壁上。这一刻,他的影子宛若狂魔!
“是,少郎君!”发现张潜忽然间判若两人,紫鹃楞了楞,回答得好生开心。
紫鹃被雷声给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门口,召唤仆妇关好外边的护窗。闪电和秋雨,迅速被隔离在木制的护窗之外,却仍然有闷雷,连绵不断。
冲着任全的背影摇了摇头,张潜将目光转向桌案。
“少郎君,您这是打算……”任全却被张潜忽然振作起来的模样,给弄得满头雾水,试探着向前凑了半步,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没时间,也懒得去猜。
“轰隆隆!”窗外真的响起了雷声,又要下雨了,神龙三年的雨水,特别地多!
如果自己是墨家子弟,该如何做?
而站在佃户角度,如果交完租庸调之后,手头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他们肯定要想办法赖掉佃租。因为租庸调是官府征收,官府对他们有很强的威慑力和伤害力。而出租土地的庄主,威慑力与伤害力,却与官府不可同日而语。
相信,大多数情况下,佃户们会选择前者。
所以,今天这个问题,张潜必须自己来解决,解决的方式,还必须带着点墨家色彩,或者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比较墨家!
咬牙,扩胸,然后,他在“我”字下面笔走龙蛇!
如果连沾都不沾的话,自然就不成因果!
“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一句毫无人味儿的话,猛然窜入了他的脑海。(注:这句话,是明末大儒说起义者的。建议对方活活饿死,不要造反。)
“紫鹃,取纸笔来!”在三分酒意,三分热血和四分不服输的执拗共同驱使下,张潜猛地一拍桌案,豪情万丈地吩咐。
他白天时刚刚自称是秦墨嫡传,还引经据典地在贺知章和张若虚等人面前,声称什么“儒家立之以言,墨者践之以行”,等到晚上该自己“践之以行”的时候,却掉了链子!今后还有什么脸面跟几位前辈来往走动,甚至坐而论道?
所以,管家在必要时,一定要展示伤害力!一定会选择某个拖欠佃租的佃户,杀鸡儆猴。
谁都没有资格,剥夺他们的上升空间,堵死他们的上升通道,即便他们是佃户!
他对墨家和儒家的理解,只尽于此了。更深的理论,他没有系统的学过,更无法拿来借鉴。
这些支离破碎的格言和故事,用来在酒桌上胡侃,或者对付卢藏用这种找茬者,绰绰有余。却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更无法指导他,如何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和社会制度下生存。
紫鹃已经将纸笔取来了。
目光快速扫向佃户,笔落下去,则画出了一只螳螂。
然而,除了最近一直囫囵吞枣所学习的墨家,眼下,张潜却已经找不到更好的理论,来支持自己的一意孤行。
他看出来了,张少郎君今天下午在贺状元跟前丢了面子,心中恶气难平,所以才想将崔管家和张仁、张富两个家仆一并扫地出门。
在紫鹃和任全两个惊愕的目光下,他挥动炭笔,在“管家”那组词汇的末尾,迅速画出了一只猩猩头,然后,又狠狠地打了一个问号。
而如果按照“兼爱”这个理论来做的话,他就要重重惩罚管家,然后宣布免掉所有佃户的拖欠,然后,再寄希望于佃户们的善良,家仆们知道感恩,谁都不得寸进尺,谁都诚实守序。还有,还有老天爷尽快收起坏脾气,赐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而站在全大唐佃户的角度,管家的做法,却是无可饶恕的恶,且大错特错。因为管家收走佃租之后,佃户全家就要饿肚子。管家拉走耕牛,佃户全家就会断了生计!
眼下张少郎在气头上,所以无论谁来劝,怎么劝,肯定都不好使。
整个时代都错了,包括老天!
每年收上来的那点儿佃租,跟花露水的收益来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这个想法,一经诞生,就于他脑海里扎下了根,再也无法遏制。
少郎君不再为如何处置管家的事情苦恼了,她就不用再为自家少郎君担心了。至于管家、家丁和佃户,究竟谁对谁错,关她小紫鹃什么事儿?
他比这个时代的人,多进化了一千三百余年!
仿佛被闪电劈碎了一层沉重的外壳。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无比轻松。
“做题!”张潜看了他一眼,回答得意气风发。
虽然,虽然张潜已经清醒地认识到,所谓前辈的考校,乃是自己想多了。
窗外,雷声更低,雨声如鞭!声声急,声声催人老。
放下笔,歪着头,仔细端详了这三组汉字片刻,他再度提起笔悬腕,在距离“墨家”两个字四指远的位置,写了一个大大的“我”
所谓秦墨子弟,只不过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穿越者身份,故意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事实上,他对墨家的大部分了解,都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网络。而对墨家经义和墨家诸多先贤事迹的了解,则大多数来自于手机里收藏的论文。
但是,他至少能依靠学过的屠龙术,改变自己所在的庄子!改变周围,这几十户人家!
如果不惩罚管家,管家接下来,肯定会变本加厉。佃户们在管家的逼迫下,会越来越入不敷出,然后,卖牛,卖女儿,卖手掉中原本就数额不足的田产。
儒家错了,无论皇帝失德不失德,庄主都要尽可能地收取佃租,保证自己的利益。
对方跟他只是一顿饭,一瓶花露水,一瓶风油精和一瓶万金油的交情,并且后三样东西,还是前天临时找陶瓷瓶子灌制的样品,没来得及做任何精细化包装。他不敢奢求,对方为了几件礼物,就愿意掺和到自己的家事之中!
而佃户们只要不在张家庄租地,再欠别人的债也好,活不下去也罢,就都跟他张潜无关了!
不培养一个读书人出来,王家的子子孙孙,就永远都是佃户!永远不会有向上爬的机会!
尽量抛开歌剧《白毛女》对自己的影响,他尝试像对待考卷儿一样,不带任何感情地,思考眼前的难题。
从现在起,对于大唐来说,他张潜不再是一个旁观者。
而王氏,是他家毁约在先,庄主对他家已经仁至义尽。他们全家人以后的死活,与张家庄彻底无关!
“是!”任全如释重负,立刻转身走向屋门。
墨家也错了,如果不能保证食物尽快丰足,财产尽快丰富。墨者再努力将食物和物质平均分配,大伙也不过是一起受穷而已!
任全和紫鹃两个,尖叫着冲向门外,试图重新安装护窗。张潜本人,却丝毫不为雷声所动。
考校,并不存在,但是,却不妨碍他将今天的事情,作为自己来到大唐后的第一道考题。
张潜是个冒牌的墨家子弟,却是货真价实的哲学系考研狗。并且在大学里的几乎三分之一上课时间,学的都是哲学中最犀利,同时也最没用武之地的屠龙术!
反正最差结果,不过是所有佃租都不收了,以后庄子上的土地也不佃给外人了,直接抛荒了养野花和蜜蜂!
然后,管家继续维护他这个庄主的利益,佃户们为了不落到被解约下场,只能尽快上缴佃租。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