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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圣上想杀我,根本不用费这么都周章!”见二人脸上的忐忑不安表情始终无法消散,张潜笑了笑,继续补充,“至于其他人,既然逃避不得,咱们将事情变得对自己有利就行了,管他们的初衷是善意还是恶意!”
“大师兄,不怕,我机灵着呢!”郭怒早就等得心痒难搔,立刻高声保证。“发现情况不对,我撒腿就跑。”
“有些事情,我原本打算过几天再交代给你们。既然你们俩今天都在,干脆就改在今天算了。”知道不给郭怒和任琮两个找到足够的事情做,二人难免还会想陪着他一起出征。张潜想了想,转身从书案上又取出了两份手稿。
“对,保命第一,其他都可以放弃!”张潜欣赏的就是郭怒这份机灵,笑着点头,“提炼玫瑰精油的方法,我重新整理了,具体能不能实现,还要看你。另外,我不在长安的时候,需要你去找一种叫作绿矾油的东西。炼丹的道士手里,有用煅烧石胆的方法制取绿矾油。我需要你试试,能不能自己制造出来。此物不能沾人,沾上,轻则肌肉烧烂,落下终生残疾。重则致命。所以,你无论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事实上在,这次出征,幕后情况远比他跟郭怒和任琮两人说得复杂。
并且,行军长史也不需要单独领兵作战。如果带上全副武装的三百多名家丁,张潜这个行军长史还死在了敌军之手,估计左骁卫即便不全军覆没也差不多了。而以娑葛实力,想要将左骁卫全歼,简直是白日做梦!除非左骁卫贪功冒进,主动跳下了对手精心布置的陷阱,而周以悌和郭元振两人,届时都选择了见死不救!
“你们俩的任务不同,但是,可以交换着看,彼此出谋划策!”看了满头雾水两位师弟一眼,他将手稿分别交在二人手里,继续笑着补充,“三师弟这份,主要是我对水车应用的一些设想。涉及的主要是物理学一些基本原理,所以理论解释起都不太难,难的是如何去实现。特别是水力钻孔,镗孔,我画出来的草图,也只是算作示意,具体细节,需要你带着工匠一点点去摸索。如果能摸索成功,我手中那种火铳,咱们就能用镔铁来造,每天造一两百枝都不成问题”
做这些,他不是为了回报李显的知遇之恩。而是为了大唐。为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梦中的那个强盛,繁荣,世间人人向往的大唐。
“但眼下最着急的,却不是钻床和镗床,而是这个。”张潜笑着将手稿从他手里夺回,翻开最前面几页,指着一副非常简单的草图低声提醒,“我将它叫做螺杆,螺栓和螺母。东市上一些铜器上,早就有螺纹旋钮,跟这个道理一样。不过,那个做的很小,材料也是比较软的铜。而我要的螺杆,则需要镔铁打造,最小粗细的不过半分,最大的粗细一尺!”(注:考古学,唐代铜器有螺栓。)
看到郭怒那旺盛的求知欲,犹豫了一下,他又低声透露,“私自铸钱违法,咱们不能干。但外人如果想用咱们的银饼,可以五百文开元通宝一枚卖给他。然后在各地的分号回收,只要银饼周围的这些锯齿没有被磨平,就可以原价回收。如果有人赶远路做生意,也可以照这个价格兑换金饼,然后异地找咱们六神商行的分号再原价兑换回去。但这都是非常遥远的事情的,具体能不能行得通,得看咱们六神商行的发展情况,还有咱们师兄弟三个,将来的能不能罩得住!”
从这种角度上看,他此行非但不会遇到任何风险,反而是个“捞资历”的良机。所以,也怪不得昨天下午,牛师奖怀疑是他主动托关系走后门,才拿到了这个差事!
“那就全都赶紧出去做事!”张潜也过够了当老师的瘾,笑着将两位师弟赶出了书房。
率先提出他适合做安西道行军长史的,是吏部侍郎岑羲。最终推动且极力促成此事的,却是韦后的奶公,刚刚出任同平章门下三品的窦从一。中书令杨綝曾经以“阅历不足,毫无行伍经验”为由,极力反对。而萧至忠和宗楚客二人却认为,行军长史这个位置原本就不需要指挥作战,张少监为人机敏,做事用心,且以前与各方都毫无交往,正适合去弥合周以悌与郭元振两位将军之间的矛盾,令三路兵马能一致行动。
“哎,哎!”终于能帮上大师兄了,郭怒和任琮心满意足,连声答应着离开。书房门被轻轻合拢,张潜端着水杯喝了几口,然后对着窗外翻滚的乌云,轻轻叹气。
郭怒和任琮两个,没从张潜的话语里得到半点安慰。相继开口点明了问题所在。
“放心,大师兄,该收的钱,我一文都不会少!”任琮早就知道,大师兄发财的时候,从不会落下任家和郭家,也笑呵呵地保证。
“嗯?”郭怒和任琮两个对这个解释无法接受,却也无法反驳。
当白马宗的吸金和放贷业务,难以为继。这个恶贯满盈的宗门,自然就垮了。再也不可能随便换个名字,就原地重生!
换句话说,张潜这个行军长史,主要任务,既不是给安西大总管、左骁卫将军牛师奖出谋划策,也不是保证左骁卫的粮草军械供应,而是去做和事佬。说服周以悌与郭元振两个,暂且放弃前嫌,与牛师奖这边互相配合,统一行动。
“等你三师弟能把银饼压出来再说!”张潜看了他一眼,小声数落,“别想那么长远。之所以选择挤压成型,是因为这样做,可以减轻铸造时产生的火耗。”
“大师兄,如果外人想用咱们的银饼呢?”郭怒年龄比任琮大,阅历也比任琮广,立刻在旁边小声询问。
如果换作平时,张潜少不得会教训他一顿。但是今天,张潜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将手稿从郭怒手里拿出来,快速翻动,“绿矾油在咱们师门,叫做硫酸。制取之后,你将它用蒸馏水稀释,然后放入硝石,会看到硝石溶解。当硝石不再溶解之时,得到的就是硝酸,而放入精盐的话,最后得到的,就是盐酸。这三样酸,都可以存放在玻璃器皿里,我不在长安之时,你争取摸透制造工艺,然后每样各做出两三百斤来。”
“话虽然这么说,但大师兄你跟岑羲没任何交情,跟窦怀贞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真正有好处的事情,他们为何要照顾你?”
并且,不管是哪一位仇家出的招,这次都只敢按照朝廷的规则来,不敢再公然勾结山贼喊打喊杀。比起先前几次,气焰上已经逊了三分。
“你造的那些,也可以传给任家,郭家,还有六神商行下的作坊。也是,让他们缴纳专利费就行!”张潜从不厚此薄彼,立刻又向任琮吩咐。
“我知道了,师兄,放心!我就是不吃饭,也把这个弄出来!”任琮的反应虽然慢,却能够耐下心来认真琢磨。而越琢磨,他浑身上下就越充满了干劲儿。
“是!”任琮听得两眼放光,果断郑重点头。
“师兄你放心,肯定能!”郭怒收起笑容,双手交替互握,将手指握得咯咯作响。
张潜本事再大,大唐皇帝想要杀他,恐怕也是一道圣旨的事情。所以,从神龙皇帝李显本人角度,肯定没想过要他的命,顶多是听信了谗言,心中对他不满,想要敲打他一下。那么,这次朝廷安排他去做安西镇行军总管,就又退到了跟仇家争斗的层次。换句话说,可以视为某位仇家的又一次出招。
近的,还有朔方道大总管张仁愿。此人在担任吐刺军监军之前,只是一名侍御史。也是对武事毫无所知。但是,此人很快就从监军位置,一路做到了幽州都督,左屯卫大将军,朔方道大总管!(注:此为正史,张仁愿由文转武,战功显赫。并且深受唐中宗器重。)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得出来的结论,郭怒和任琮两个听了,眼神立刻俱是一亮。
“螺纹的用途很多,不止是做螺栓和螺母。”张潜瞪了他一眼,快速向后翻了几页,几乎到了最后,他又指了指一张非常丑陋复杂的草图,低声补充,“这个,我叫它锻压机。利用齿轮减速,缓缓旋转上面这个模具,让它通过螺杆,向下面的模具不断靠拢。如此,夹在两个模具之间的金属板,就会被挤压出咱们需要的任何形状和花纹。”
“聪明!”张潜如果不是穿越,肯定能做个合格的老师。听了任琮话,立刻笑着挑起大拇指,“但是我希望你实现的功能,却是这个。”
“嗯!”任琮似懂非懂,却再度用力点头。
“剩下的,就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了。你抽时间做,看看能不能赚钱。”张潜笑了笑,继续翻动手稿,“比如这个,把石灰沙子一起煅烧,可以得到水泥。而水泥与沙子、冷水混在一起做泥巴,凝固之后几乎跟石头一样坚硬,用来搭桥造屋,挺上几百年都不成问题。还有这个,用硝石和铜盆,制造冰块。除了三种酸之外,手稿里提到的其他东西,你试制成功之后,都可以转让给你们两家名下的商行。让他们按照原来的方式,支付专利费就好。”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张潜将目光转向满脸期待的郭怒,“你手上的东西,比三师弟这边复杂,甚至还有点凶险,所以你千万要小心。”
“饭要一口口吃,先做螺母,螺栓和螺杆,再想锻压机。”张潜和气地向任琮点点头,低声吩咐,“不需要太急,你还不到二十,我和你二师兄,也才二十出头。而咱们的对手,全都垂垂老矣!”
岑羲以前为人极其低调,在吏部主持官员考评之事,也深负公允之名。他推荐张潜出任安西镇的行军长史,无论于程序还是于道理上,都无可挑剔。而朝廷以没有丝毫经验文官执掌武事,也并非从张潜这里开始。早在武则天执政时期,就有和尚薛怀义领军出征。金山道大总管郭元振,也是从礼部掌管与周边各族酋长交往的主客郎中位置,一跃成为凉州都督。
“这…,大师兄放心,我一定努力。”任琮脑子立刻不够用了,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
大师兄说得对,的确,自己想要帮大师兄,不用去沙场。自己这点儿本事,上了沙场,估计还得让大师兄分心来照顾。而如果能按照大师兄的指示,尽快将螺杆,螺栓,螺母和锻压机做出来,就等于将一把刀,直接扎进了白马宗的心窝。
以张潜目前的级别,再加上毕构的人脉,想探听出某项决策的具体出台经过,根本不用耗费多大力气。所以,在昨天晚上入睡之前,他们就理清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做这些?”郭怒觉得比起任琮,自己的任务要轻松许多,皱着眉头小声抗议。“大师兄,我还可以……”
也许,此去他真的就一去不回。但是,把一整套原始工业资料和化学三酸地制造办法留了下来,即使他本人真的回不来了,安史之乱,应该也没机会发生了吧!
“啊——”任琮楞了楞,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螺纹在大唐已经不罕见,一些做工精细的铜、银首饰上,经常用细小的螺栓来固定。但粗细高达一尺的螺杆,却超过了他的认知极限。
“岑羲是岑文本的孙儿,素有忠直无私之名。”张潜想了想,又笑着安慰,“他推荐我,应该是因为我官职刚好不高不低,并且与周以悌,郭元振以前都无交往,处事可以不偏不倚。而郭元振做凉州都督之前,也没曾领过一天的兵!”
“关键是,大师兄你根本没上过战场。第一次出征就做了行军长史。指挥不动多少兵马,责任却不比总管小多少!”
“我知道了,如果用这个办法,圣上的那套蟠龙铠,一刻钟就能把花纹压出来,根本不用工匠们没日没夜錾上五六天!”任琮立刻恍然大悟,红着脸回应。
“明白,大师兄,我在旁边看着,指使死士去做!”郭怒立刻有了主意,在旁边大声答应。
白马宗之所以敢在大唐搅风搅雨,却始终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能够吸金放贷,异地存取钱款。而和尚的信誉再高,也高不过货真价实的金饼。如果能把金饼和银饼的异地兑换搞起来,今后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恐怕有一半儿,会选择携带金饼和银饼,而不是和尚给的那张三寸宽的纸条!
“哎,哎!”郭怒立刻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迅速又向后翻动,他几乎将手稿翻到了底,然后指着上面一个图案漂亮,周围还带着细小锯齿花纹的圆饼,笑着介绍,“压制金饼和银饼,差不多半两左右一枚。金不要纯金,含铜两成。银也不要纯银,含锡一成半。如此,一枚金饼,刚好折十枚银饼。今后商行在各地开分号,就可以用金饼和银饼来内部结算,不需要携带大量铜钱。”
这话听起来颇有道理,至少表面上如此。
乌云无声散去,阳光照在他年青的面孔上,落寞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