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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莫贺,愿意效忠于大帅。从今天起,小人的命就是大帅的。大帅叫小人砍谁就砍谁,哪怕是叫小人去自杀,小人也绝不犹豫!”忽然,有一名小箭打扮的突骑施武士,俯身捡起刀,割破自己手掌,对天发誓。
“只有一姓?”张潜知道留在叶支城内的突骑施人,都是娑葛的嫡系。但是没有料到,娑葛的嫡系,真的只剩下了他的本族。楞了楞,困惑的脱口而出。
历史永远严肃而冰冷的,就像长安城头青灰色的城砖。而当事人的回忆,却生动且鲜活。
“娑葛已死,投降免罪!”
西域没有多少唐人,然而,西域有的是奴隶。当奴隶们因为唐军的到来而获得自由,他们会永远记住大唐的恩德,并且为自由而战。除非,他们天生是喜欢做奴隶贱骨头,或者天生没有良知!
“谢大帅!”城墙上,欢呼声四起。所有突骑施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瞬间写满了如假包换的喜悦。
郭敬带着二十几名精锐,将手指扣在擎张弩上,随时准备射击。骆怀祖和王翰两个,则快步跟上,悄悄地护住张潜的左右两侧。马道和城墙的上突骑施武士们,开始高声欢呼。随即,七手八脚地转动辘轳,摇起了瓮城的铁栅栏。又乱哄哄地跑下马道,合力抽出门闩,推开了叶支城的大门。
原来,平生经历大小战事不下百场,写下过无数热血诗句五州节度使王之涣,也会紧张!后辈们第一次听到王之涣的秘密,都惊诧得两眼滚圆。而随着接触到的秘密越来越多,他们就不再惊诧了,并且对自己的人生越来越有信心。
此外之外,历史学家不会告诉后辈,但当事人会悄悄告诉后辈的还有:在张潜预先制定的作战计划里,招降突骑施人和收复叶支,都是数日之后的事情。当晚,大伙的最后任务,就是带着娑葛的尸体和首级突出重围,与城外故布疑阵的伤兵们汇合,连夜返回碎叶。
话音落下,城头上忽然一片沉寂。突骑施将士们互相观望,心中充满了惊诧,欣喜和迷茫。
此外,历史学家不会告诉后辈,而当事人会悄悄告诉后辈的还有:捷报传到天山以南,正发愁如何才能突破勃达岭天险,及时为张潜提供支援的安西道大总管牛师奖,先是欣喜若狂,随即暴跳如雷。亲笔写了书信,大骂张潜不知轻重。以主将之身行死士之举,置一军安危与不顾!并且发誓两军会师之后,要让张潜好看。
城头上,突骑施武士们叩首拜谢。但说话的声音却不是很高,甚至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疑虑。
许多许多年后,当儿孙们问起瓜、沙、伊、西、庭五州节度使王之涣,为何会忽然喊出那句令无数少年人热血沸腾的话?后者放下酒杯,苦笑着摇头:“扯淡,老夫当初才不是那么喊的。老夫当初喊的是,娑葛已死,投降免罪!”
然而,大伙从叶支城州衙出来之后,一路都没遭遇到任何阻拦!沿途迎面碰到的突骑施人,要么一哄而散,要么主动让开道路,目送大伙离去。结果,大唐将士一路走到城门附近,才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烈火烧红了半边天,也将叶支城照得亮如白昼。先前进城的排污渠,已经无法逃过守军的视线。而有几支数量丝毫不比唐军少的突骑施将士,就站在城墙和敌楼上,正直勾勾地看着大伙,不知到底该何去何从。
“当啷!”“当啷!”“当啷!”……话音未落,最后几把兵器也落在了城墙上,所有突骑施将士,全都跪了下去,冲着张潜遥遥叩拜。
“所有罪行,归娑葛一人!”张潜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也着实有些不适应。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宣布。“你们先前都被娑葛骗了,一样是受害者,我保证不会追究任何人!”
“娑葛已死,投降免罪!”
“小人名叫且拙,乃是娑葛帐下的叶护之一。蒙张大帅开恩,赦免了我等的罪行,小人和全族上下,都感激不尽!”带头的长老,是一个灰头发的中年人,蜡黄色的脸上皱纹密布,蓝色的眼睛里也挂满了血丝,“小人奉大帅的命令,今日特地赶来碎叶,当面聆听大帅的教诲。从今往后……”
身后的两百九十多名弟兄,跟他心情一样紧张。因此,根本无法分辩这就话,到底是张潜下令喊的,还是王之涣自作主张喊的。本能地齐齐扯开嗓子,高声重复:“娑葛已死,投降免罪!”
“酋长是我?”张潜楞了楞,旋即摇头而笑,“我可不敢做十姓突骑施人的酋长。这样吧,酋长位置空着,留给大唐皇帝亲自指定好了。至于你,就如你所愿,做十姓突骑施人的总管家。今后无论哪一部突骑施人如果犯了罪,一律拿你是问!”
因为人数增加了两倍还多,雪橇不够用,只能搭载伤员和辎重,其他人只能骑马,所以大伙的行军速度比来时慢了许多。但是全程却异常顺利,既没有遭到任何势力的截杀,也没有遇到暴风雪。
“我叶支城内突骑施人,皆对大帅心服口服!愿意为大帅效死,永不反悔!”
“在下诺雷,原本是长老之一,现在,无论干什么,都听大帅安排!”
任何时代,没有良心和良知的贱骨头,都是少数。
眼下,其实是黄姓突骑施部,最虚弱的时刻。娑葛被杀,底下的武士们士气低落,人心惶惶。若是开春之后,有其他大部族趁机前来攻打,根本费不了多大力气,就能将黄姓突骑施部族一口吞下。届时,武士和牧人们,也许还有一条活路。而他们这些长老和上层人物,肯定是对方必须斩草除根的对象。
“大唐景龙二年十一月癸未,安西军行军长史张潜率五百死士奇袭叶支城。斩突骑施酋长娑葛、萨满夏哒、特勤马伦、叶护阿斯兰等数十贼。挑娑葛尸首而出。城中突骑施将士万两千人,俱两股战战不知所措!中兵参军王之涣叱之:汝等不早降,以期圣上宽恕,更待何时?突骑施将士乃降,安西四镇遂定!”———《新唐书卷一百二十四》
不过,这次,他们却很可能打错了算盘。当想明白了三位突骑施长老为何如此着急在叶支城头插上大唐旗号之后,张潜笑了笑,轻轻摇头,“易帜没问题,尔等回去之后便可将大唐的旗帜插起来。但效忠不是向我,而是向大唐,张某乃是大唐官员,不能以个人名义接受尔等的效忠。”
誓言陆续在城头上响起,一个个带队的低级突骑施军官们,相继捡起刀子割破手掌,发誓向张潜效忠。
“当啷!”一把弯刀从敌楼上掉了下来,落在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声音格外清脆。紧跟着,又是一声。随即,“当啷!”当啷!“之声连绵不断。城头上,大部分突骑施人都主动放下了兵器,双膝跪地。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手里还握着兵器,却没勇气向唐军发起进攻,而是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寻找逃命的道路。
“你们能率先投降,这很好,张某很高兴。张某一定让你们付出必有回报。”虽然不适应,张潜却努力让自己适应。又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宣布。“你们,今晚跪在城墙上的所有人,每人赏一吊钱,跟我去碎叶领。到达之日,当场兑现。不愿意领钱的,可以领等价的粮食!”
“请大帅给我等派遣镇守,准许我黄姓举族效忠于大帅!”万俟和莫雷两名长老,也齐齐叩头,唯恐张潜怀疑他们的诚意,弃叶支城于不顾。
“大帅说,要你们打开内外两道城门,然后下来跟他一起出城。”张三扯开嗓子,叫嚷声里充满了骄傲。“从现在起,愿意跟着大帅走的,大帅可以招募他为亲兵……!”
“嗯,你们三个且去替本将军传令,要各部埃斤明年三月十五,到碎叶城来见我!”张潜想了想,果断地点头。随即,又看了另外两名长老一眼,笑着询问,“二位长者怎么称呼,在黄姓部族,担任什么职位?”
“赶紧,说几句话,趁热打铁!”骆怀祖用手狠狠扯了一把张潜胳膊,低声催促。“他们六神无主,你如果说得好,从今往后,他们必将唯你马首是瞻!”
“小的寺恪鲁,连同一百属下,愿意为大帅而战!”
当然,给长安发去的捷报,老将军对这些斥责只字未提。反而大肆夸奖的张潜的忠勇,并且充分肯定了此战对安西各部族的震慑作用,恳请朝廷将张潜留在安西,出任安西军副总管,以定四镇。
“全体都有,为张某打开城门,陪张某出城!”第三次深呼吸过后,张潜脑海里,迅速闪过一系列封建时代英雄人物的故事,干脆照着葫芦画瓢,“从现在你,尔等愿意跟张某走的,都可以归张某直属,无论原本属于哪位突骑施将领。只要你们愿意遵守大唐律法,愿意为大唐而战,张某发誓,必将视你等与唐人无异!”
当着如此多的敌军去钻排污渠,丢脸不说,安全也很难得到保障。万一突骑施人中间冒出来个愣头青带头发起反扑,列队钻进排污渠里的大唐健儿,就会被人瓮中捉鳖。
在他们看来,所谓县令,县丞和县尉,都不过是个称呼。黄姓突骑施内部如何控制,当然还是他们三个说得算。即便新来的县令兼镇守,是张潜的铁杆嫡系。没有他们三个的配合,也只能做个牌位而已,说出来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
“只有一姓,翻译成唐言,应该是姓黄,黄土的黄。但其中也有一部分人姓黑,地位略低,算是黄姓旁支!”且拙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老老实实地汇报,“大帅如果想要号令十姓突骑施,小人愿意去替大帅传递命令,让十姓的大埃斤,开春之后全都到碎叶城内觐见您。但是,小人,小人真的只能管本族的事情,其他各姓突骑施惹了祸,将来无论如何不能算到小人头上啊!”
“这么说,娑葛死后,叶支城里的突骑施人,推举你来做他们的酋长?”张潜不喜欢听人啰唆废话,摆了摆手,开门见山地询问。
与张潜开战,甭说他们很难得到族人的支持。即便能够得到,也没有丝毫取胜的希望,并且会便宜了周围其他部族。而交出所有会说唐言的奴隶,对黄姓突骑施人来说,损失却远比开战小,至少不会令整个部族伤筋动骨。
因冻伤引起的减员,高达三成半。并且这三成半里头,有将近一成留下了终身残疾!也就是因为当时安西军别部连战皆胜,士气爆棚,并且每个月军饷能顶寻常人一整年的收入,而张潜本人又屡屡创造“奇迹”,才没导致士气未战先溃。换一支别的队伍,换个时间,换个主帅,想要创造同样的奇迹,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