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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下,臣下不敢!不敢忘本!”隔着一层厚厚的脂粉,崔湜无法凭借脸色,就判断出太平公主的话语里,究竟有几分为真。只好按照原来的习惯,继续小心应对。
“这就是你的难得之处了!”太平长公主点点头,声音里充满了嘉许之意,“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本宫当年看错了很多人,唯独没看错你。”
“嗯?”太平长公主的剑眉,刹那间倒竖而起,左手本能地摸向梳妆台。待手掌与梳妆台光滑的表面接触,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晚没有准备皮鞭,刹那间,火气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直觉和经验,都清晰地告诉李令月,六神商行,已经,或者早晚,都会变成白马宗同样的存在。甚至,实力会远远超过白马宗,可以轻易左右朝堂决策,官员的升迁与任命。
“是你自己做事妥当,我当年,只是为你推开了一扇门而已!”太平公主笑了笑,亲手按住崔湜的肩膀,将他又推入了高背靠椅。然后,自己调整了一下坐姿,以平辈的口吻,低声求教,“张特进的誓言,本宫先前就听人说过。所以,你请他赴宴,他不见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本宫不能怪你,相反,本宫还感谢你在这种时候,还铁了心站在本宫这边,而不是被太后给拉了过去。”
“是!”婢女们训练有素,齐声答应着打开屋门。随即,将早已在外厅等候多时的崔湜,迎进了太平公主的书房。
如果她连“苟段”都不放过,非但“疯程”和“糊涂秦”会对她心生芥蒂,还有大唐其余那些开国将门,也会家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是!”婢女答应一声,倒退着走向门口。太平公主李令月,却又忽然恢复了清醒,果断低声补充,“站住,先叫几个人进来,收拾一下屋子。把梳妆台换一个新的,然后,帮我补一下妆。再带崔侍郎在外厅喝茶歇息。”
“不敢,不敢!”崔湜激灵灵打两个冷战,连忙站起身,拱手解释,“臣下不敢忘本。臣下能有今天,全赖张公主栽培。不敢因为仕途得意……”
“你不是外人,本宫就不跟你客气了。”太平长公主忽然收起笑容,坐直了身体,郑重垂询,“你今天去见张潜,虽然没见到他本人,其身边那些弟兄,应该看到了一部分吧。眼下大伙士气如何?难道还没有人发现,张潜把他们都带到了火坑里了么?”
已经四十六岁,平素又不肯控制脾气,即便保养的再好,玻璃镜子里照出来的,也是一张苍老凶悍的面孔。太平公主恼恨地冲镜子竖了下眼睛,随即,缓缓将头后仰,任由婢女们慢慢用铅华填补脸上的沟壑,然后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
那样的话,她控制的可不只是区区几个点股份,而是六神商行的一大半儿,甚至还能得到张潜的感激。在她兄长亡故之后,她想要取代韦后听政,易如反掌。
以她的财力,即便把整个院子都付之一炬,重新盖一座,再配上相同的器具,也不会伤筋动骨。然而,六神作坊和六神商行的产品,却砍不胜砍,烧不胜烧。
“带他进来!”太平公主李令月的心思,还沉浸在懊悔当中,皱了皱眉头,随口吩咐。
“属下无能!”崔湜再度躬身,小声谢罪,“启禀长公主,属下没见到张特进。他的师弟说,张特进曾经发过誓,在先皇梓宫入陵之前,不见任何人!”
“是!”婢女不敢表现出任何诧异,又答应了一声,转身出门。不多时,就有四名身强力壮的家丁,快步入内,用全新的梳妆台,换走了刚刚被太平公主砍到了角的那只。随即,又有一打年青手巧的婢女,分别入内,几个整理房间,几个扶着太平来到梳妆台前,对镜补妆。
“平身吧,自己人,不用如此郑重!”太平长公主笑呵呵地站起身,探出一只手,托住崔湜的手肘。随即,又笑着摇头,镶嵌了红宝石的耳坠,如火焰般在面颊两侧跳动,“怎么如此沮丧?可是张特进忘了你这个故交,没有接受你的邀请?”
“这……”崔湜低声沉吟,良久,才叹了口气,认真地补充,“启禀公主,古之细柳营,也不过如此。那些弟兄,对张潜信任有加,根本不会考虑,张潜眼下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前程。甚至,张潜一声令下,他们面对刀山火海,也不会旋踵!”
宝剑是姑墨城六神作坊所造。据说采用了天上落下来的陨铁,全天下只有十把。其中一把被张潜送给了碎叶镇女将杨成梁。而后者曾拿着宝剑追杀葛逻禄可汗承宗,连斩承宗麾下一百零八名亲卫,剑刃丝毫不卷,最后吓得承宗跪地求饶。
然而,令她每次想起来,都无比烦躁的是,她连掌握六神商行的机会,也早就错过去了。
当初,如果她能料到,六神商行及其主人,隐藏着如此实力,肯定会在张潜跟白马宗发生冲突的第一时间,就果断站在此人身后。
“先皇遗泽未尽,而太后野心未显,此刻长公主不宜急着为国锄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感觉不那么紧张,崔湜硬着头皮低声补充,“而张特进心思,根本不再朝堂。想不让他插手朝中之事,其实很容易。暗中推上一把,让他早点去镇西都护府上任就行了,犯不着再费其他周章!”
“臣下崔湜,拜见长公主。”经历了一轮宦海沉浮,崔湜比起当年,也显老了许多。小心翼翼向李令月长揖为礼,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愧疚。
“臣下听人说,那些将士,大部分都是西域的唐人,曾经被娑葛抓去为奴,生不如死!”崔湜犹豫了一下,干脆选择实话实说。“是张特进,让他们重新找回了做人的尊严。所以,说是张特进对他们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不是舍不得,而是没有意义。
如果换做两年前,她绝对不需要花费这么多心思。然而,吏部侍郎,兼同中书平章事崔湜,如今却已经翅膀渐硬。若是她继续像两年前那样对待此人,很难保证,后者在接受她的驱策之时,会不会偷偷起了别的心思。
“属下无能,辜负了张公主信任,请长公主责罚!”崔湜却已经习惯了被羞辱,缓缓后退了半步,将身体弓得更弯。
“是!”婢女们齐声答应着,搀扶起崔湜,将此人按进了另外一张高背椅子里。顿时,让崔湜惊诧地双目圆睁,手脚僵硬,不知道究竟该往何处安放。
“说吧,你无论话,都可以直说!”强行压制住心中烦躁,李令月笑着点头。
“嗯?”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太平公主依旧很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你的意思是说,士气没有受丝毫影响?莫非,他麾下的弟兄,也都跟他一样,至今还没分清楚轻重?”
“长公主,崔侍郎回来了,在门房候命!”一名婢女小跑着入内,躬着身子,低声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