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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兄弟(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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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回去和皇上说说看,不过匠人们如果不愿意来,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这……”足利义满和手下的官员面面相觑,这个心道这个朱二简直是个疯子,把打仗当成喝白开水般简单。有心再说两句硬气话来还击,手头确实也无兵可用,当年凑川会战,南北朝交战双方一共才出动了五万人马。前些日子和大明决战,三万北方北方精锐消耗殆尽,哪里还有什么武士可以凑来。今川贞世在九州倒是还有些家底,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来援。况且即使来了,没等靠岸就得被大明舰队送到水晶宫里去。

好你个妙芭,典故用得倒也恰当。朱江岩心中赞了一声,笑道:“昔日楚庄王伐陈,乃为其清理内乱之举。想那庄王本来就不打算灭其国,所以才成就了那些谋臣之名。大师不提此事,我倒是忘记了,贵国有一个唤做良成的亲王曾经写信给万岁,请求大明出兵为日本平叛。朱某临来时,大明万岁曾经吩咐说要朱某看看当今日本之乱到底是为何事而起,怎么一个国家倒有两个国王。要曹将军扶植那个正统的整顿朝纲,以免祸乱扩散,让我国百姓遭受池鱼之央”。

足利义满的苦处,春屋妙芭怎个不知,待超度完了亡灵,也想好了说辞。“海盗危害地方,我日本的确有约束不严之过。但上国为此就兴师来伐,未免有蹊田夺牛之嫌。贫僧窃以为大明欲令四夷来朝,万不可做此罪轻罚重之事,令周边小国离心。特使为大明重臣,理当为国之未来仔细谋划”。

“啊哈,没想到特使大人说话如此会夸奖人,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满贞捏了个兰花指,用手轻轻掩住嘴角,做不胜娇羞状。“我来敬大人酒,一素闻大人文采风流,想一睹大人风采。二是想替我家将军问问,大人和曹大人打算何时回国,我们好有时间给大人多准备些送别的礼物”。

饶是脸皮厚,座上的日本官员依然有不少惭愧地低下了头,倭寇劫掠中国,全靠大名和寺院的背后支持,海盗抢来的东西,各地大名和其家臣照例要分一些,日本上流社会对中原的古董情有独衷,这些官员家中都有不少脏物。往常光顾了攀比看谁的东西更精致,没想到有被人赃俱获这一天。

数百年后,他的铜像立在日本国,受到官员们的顶礼膜拜,日本人把他推崇为让日本进入近代的大恩人。

“朱大人,上差,朱大人”!赤松家的美少年赤松满贞媚笑着走到姑苏朱二的座位前,奉酒为礼,脸上一尺多厚的白粉差点掉下来把地板砸碎。“借此酒祝特使大人永享荣华富贵,子孙满堂”。

你是不扰民,跟在你们身后那些趁火打劫的朝鲜人却比蝗虫还狠,所过之处从来没听说过会剩下东西。义满有苦难言,眼巴巴地看着春屋妙芭,希望他还能站出来再说两句,毕竟看今天场面,只有这个老和尚在明使眼里有些面子。

看到在座诸位气急败坏的样子,朱江岩冷笑道:“我军此番前来,乃吊民伐罪,惩恶扬善。若是心里没鬼,没勾结过海盗的,将军大人还是下令让他们老实呆在家里,等我们把几个岛屿翻个遍,自然会离开,若是哪个不长眼睛非要太岁头上动土,那就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别到时候挨了打又来叫屈”。

也难怪足利将军着急,时间拖得越久,北朝手中谈判的筹码越少,曹振率水师跨海东征,第一仗奇袭界港,击沉战船和商船三百余艘,大内水师拼死相博,只打坏了对手一根桅杆。第二仗强攻石山城,号称固若金汤的石山城在大炮的轰击下两天即宣告易主。第三战足利义满纠集倾国之兵,与水师陆战队决战畿内,三万多武士战死过半,也没能阻挡曹振的脚步。等足利义满按原计划准备牺牲小松天皇弃城逃走时,又发现京都通向外界的桥梁一夜间全部被毁,畿内各地到处都活动着大明斥候的身影,这些人拿着“铁炮”,专门偷袭达官贵人,防不胜防,出京之路已经成了赴死之路。

足利义满此刻亦知道今天不动点真章,对方未必肯善罢甘休,起身施礼,连连道歉,“误会,误会,对海盗我们也非常头疼,我一直在责令各地官员奋力追捕,这些脏物想必是底下人捕获海盗后贪污得来,实非官员背后支持海盗。我本来想把海盗打尽后,将所有主犯一同送往大明,由大明天子按律处置。既然这次特使大人对他们的行为这么生气,我们就先把目前抓获的海盗给上差带回去,也让曹将军对国人有个交代”。说罢,给一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当即心领神会,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大厅。不一会有伙武士用绳子牵了一大串人进来,押到大厅中间跪下。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属下奉将军命四处缉捕海盗,今年共抓了这二十余人,如何处置,还请将军示下”。

朱江岩鼻子里边应了一声,端起酒杯用嘴唇碰了碰,放到了面前的小几上。“早闻赤松家多出美男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满贞君今年快三十了罢,还是这般细皮嫩肉,连胡须都没生呢”。

楠木家的英雄楠木正成一生忠于南朝,凑川战败后切腹,被世人称为军人楷模。楠木正仪却背叛南朝归顺了仇人北朝的足利幕府,朱二两声可惜,让人听不出是哀叹楠木正成命运多桀,还是讥讽楠木正仪贪图富贵。

座位上不乏杀人无算之辈,一下子面对这么多血葫芦,依然觉得胃中翻滚不止。再看大明来使朱江岩,边吃干果边喝茶,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等士兵把囚犯杀完了,才冷冷地说道:“难道就这么几个海盗么,看不出贵国的海盗这么厉害,几十个人就能搅得我万里海疆不得安宁,大人不是从监狱里临时拉些囚犯来对付我的吧,如果这样,朱某今天可造了大孽了”。

朱二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举了举,示意陈好坐下,不必和这嘴硬的老家伙一般见识。不动声色地说道:“哦,原来这么多天贵国武士还没聚齐啊,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在这里先喝上几天酒,等贵国武士聚齐了,再来谈这议和条款,否则,和约谈完了,也有人心里不高兴,与其让它成为一纸空文,倒不如不谈”。

蹊牛夺田之典出自左传,记载的是昔时楚庄王的霸业故事。当时陈国内乱,国君因无道被杀,楚庄王派兵伐陈,杀了作乱的夏征舒,顺便把陈国变成楚国的一个县。大夫申叔时觐见,说某人的牛踩坏了他人田里的庄稼,田主要求牛的主人用牛来赔偿,问庄王是否应该。楚庄王回答:“牵牛践田所伤未多也,夺其牛太甚矣。狱宜薄责牵牛者,而还人之牛”。申叔时因此劝说庄王不要吞并陈国,因为它罪不致灭国。楚庄王为了在诸侯中竖立楚国的威信,就听从了他的建议。此典一直被儒家看做处理国际冲突的标准。日本历史上的“建武中兴”,借鉴的就是儒家理论和朱子理学,南北两朝的很多思想也都源于中国。春屋妙芭用了这个典故,暗示大明如果想怀柔四夷,就应该学习楚庄王,不能倚仗自身实力雄厚,为了一点儿倭寇的过失就灭掉日本。

还是春屋妙芭脸皮厚,干笑几声,施礼说道:“朱施主,且听老僧一言,我日本和大明乃同文同种,一衣带水,世代友好的邻邦。日本对中土一直恭敬有加,双方原不该为小事而起干戈,让生灵涂炭。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朱施主代为斡旋,两家及早罢兵为是,立此功业,朱施主不谛于万家生佛,何必在乎世人一时误解。老僧提一个建议,大明军队远来辛苦,足利将军不妨供给大明水师些粮草银两,算做劳军之资,不知朱施主意下如何”?

“没事,只要大明来人,我日本一概待若上宾,若是天朝觉得我日本还算恭敬,不如派些铁匠来教教我国工匠如何冶炼,不怕特使笑话,我日本现在还用大明制钱呢”。

“这世界上有些特殊的人,只感激虐待他们的强盗,对于想把他们当朋友者,一概报之以刀兵”。陈好在他的航海日记上这样写道。当年,他从朱江岩身上学到的东西太多了,让他一生受用不尽。

“咯”?大内弘世一口茶呛在嗓子眼,差点儿背过气去。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不讲理,偏偏碰上一个更不讲理的,郁闷致极。

“那是,那是,还求上差卖些铁炮给我,我国抓紧时间缉拿海盗,以免再出现这次的误会”。

没等春屋妙芭说话,坐在旁边斯波义将呼地站了起来,微微欠了欠身子,算做施礼,气哼哼地说道:“大明天子曾经下旨,把我日本列为不征之国,如今却出尔反尔,一声不响前来偷袭,这算哪门子大国风范。我劝朱君还是趁早罢兵为好,我日本武士骁勇善战,一旦聚拢过来,再想罢兵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春屋妙芭没想到自以为绝妙的比喻,居然引出这么大一个是非来。楚国作为霸主,派兵讨伐陈国的叛臣,受到当时各国的交口称赞。如今日本内乱,与那陈国内乱刚好相仿。只是北朝幕府恰恰扮演的是叛臣的角色,被霸主讨伐乃天经地义的事情,照自己刚才的理论,自己应该劝足利义满放弃抵抗,接受大明的处置才是。一时间他也找不出更好的说辞,只能不住地念佛。

斯波义将本来就不是鲁莽之人,方才不过是咬着牙说几句硬气话,以免明使漫天要价,见了妙芭出面斡旋,赶紧顺着台阶向下爬。躬身还礼,“就依大师之言,只是我日本乃神佑大国,任谁也甭指望足利将军让步太多”。

随同朱江岩来长见识的水师舰长陈好见斯波义将如此放肆,不由得心中大怒,心道:“老子把军队都放到你家门口了,你还这么嘴硬,要是老子打输了,你还不知张狂到什么地步呢”,忍不住出言讥讽:“这几天我一直在船上,倒真没见识贵国武士如何骁勇法,敢问斯波先生,这最近几场大战,是我大明打输了,还是日本武士打输了”。

眼看着话题又要僵,拖上一天,不知又要传来多少坏消息。春屋妙芭赶紧起身,对着陈好合十为礼:“陈施主暂熄雷霆之怒”,转过头来又对着斯波义将施礼道,“斯波管领亦莫逞虎狼之威,依老僧之见,这兵者乃凶器,圣人不得以而为之,这样打下去,不知要打到何年月百姓方能重获太平。请特使大人卖老僧个薄面,大家平心静气坐来谈谈罢兵的事情如何,早日订了和约,特使大人也好回国复命”。

“这几个港口以后大明商人尽管前来做生意,日本不按本国规矩征税,千中抽五作为管理费用就好”。

“大人,您真的会帮他们在万岁面前说话吗”,在私下里,陈好不安地向谁也琢磨不透的姑苏朱二发问。

斯波义将老脸登时通红,支吾几声,不服气的说道:“那是你大明趁我不备,我日本武士不想扩大事端,一再忍让的缘故,若真的长时间打下去,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几句恭维比骂人还难听。赤松满贞自小被家督赤松则佑送到足利家作为侍从,用身体为赤松家换回了掌握【侍所里】的权利。虽然足利义满对其言听计从,但在各家督眼中,他不过是个卖肉的男妓。朱江岩虽然通晓日本语言民俗,毕竟是中原人,看不得这种以男色侍人者,见他上来自讨没趣,忍不住出言讥讽。

朱江岩被满贞的媚眼电得直起鸡皮疙瘩,心道:“你这卖屁|眼的家伙说得倒是轻巧,回国,如果这么容易就回国,要我朱二来这里干什么”,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假做为难地说:“当日来时,我家将军只说想两家暂且休战,让百姓修养生息,却没对朱某说起回国之事。况且这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要花费很多时日,我军粮食不多,战船也有些折损,此地风光甚好,我估计曹将军正打算招些流民,在石山城外屯两年田,积攒些钱修理好船只再回去”。

朱江岩见二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默契,拍了拍掌,欣赏戏文般笑了一笑,站起来合十还礼:“不妨,我大明百姓刚刚驱逐了蒙古,又打退了高丽人,民间正渴望一战而获永久太平,前次朱某随曹将军行猎高丽,破其都而未灭其国,天下百姓都怪我朱二心软,骂朱某是个天生的汉奸坯子,让本官百口莫辩。这次斯波管领不妨把把各地武士都纠集起来,咱们痛痛快快打上一仗,若是日本败了,干脆并入大明版图。若是大明败了,刚好朱某和你们议和也有了说辞,不至于背地里被人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