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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首领的新附军慌乱地跑着,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有人跳进了附近民居,试图依靠院墙组织抵抗。更多的人跪倒在地上,把兵器举过了头顶。
跪在地上的百姓听见了,不明所以。颤抖着,匍匐着,口中念着各路神仙的祈祷,“大慈大悲,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
“那是,咱王大人毕竟治理此地多年,对此地风土,人情,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王积翁帐下的幕僚答道。出城之前,宣慰使大人曾经嘱咐过大伙,一定将探马赤军的大爷们招呼好。作为同气连枝的部属,他们怎敢不尽力。虽然这些分不清民族的探马赤军官话说得生硬些,人也看着凶巴巴的,但是看上去很讲理,不像传说中那样蛮恶。
“下官王积翁,率福州父老,恭迎完颜大人”王积翁赶紧上前见礼,双手抱拳,率先把腰弯了下去。
“千岁,千岁,千千岁”福州城官员们在王积翁身后排好,一起躬身。
德行!还不是群未经教化的野人?”王积翁麾下有幕僚不屑地骂,却又不敢大声。对方的自从上了岸,手就一直虚搭在刀柄上。一旦能听得懂这大宋官话,发起彪来。宣慰使大人也未必救得了大家。
“是给下官的么,如此,下官接令”王积翁愣了一下,整顿官衣,正色答道。心里猛然间有些忐忑,不知江西省右丞达春,葫芦里卖得什么花样。
跨下的战马是西北地区的高头大马,马上的人是百里挑一的威武汉子。士兵擎刀于臂,刀尖向上,在斜阳中闪出凛凛阴寒。旗定,角止,士兵与战马肃立不动,刹那间如雕塑一般,仿佛连呼吸也已经终止。
“跪下,跪下,点香,点香”有新附军在人群中喊道。人们被推搡着,无奈地跪到地上,将点燃的香火举过头顶,伏俯不动。
“精锐!”王世强暗自赞了一声。毕竟带过几年兵,不比王积翁麾下那些纸上谈兵的幕僚,他见得世面多,凭风貌就能分出队伍好坏。探马赤军百夫长桀骜地望向前来迎接的人群,冷森森的目光刚好与王世强的目光相对。
到底是得到了皇上亲赐衣甲的,就是和底下的小兵不一样。王积翁心里赞了一声,积压了一上午的火气一扫而光。“哪里,完颜将军乃一代名将,官职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不像下官,完全靠的是圣上恩典。弟兄们鞍马劳顿,江边风大,不是犒军之处,咱们城中说话”。
“大帅千岁,千岁,千千岁”王积翁躬身施礼,对着完颜靖远手中的羊皮。
“哼!”探马赤军百夫长冷哼了一声,不再看众人,鼻子高高地翘到天上。百余士卒跨坐马背,手按刀柄,目不斜视。沙滩之上,瞬间安静,除了大旗在风中鼓荡,居然再无半点杂声。
“不急,我临来时,丞相还有一道手谕,让我当众宣读”。完颜靖远带了带马头,与王积翁拉开几步距离,似笑非笑地说道。
泊岸,下船,整队。
几个机灵者见事态不妙,高举着双手,跪在了地上。
就在众人等得几乎睡着的时候,王积翁特意安排的官船终于泊到了岸边。踏板搭好,在两排侍卫的保护下,一个高大的汉子缓缓走了下来。
完颜靖远双腿一磕马肚子,战马前冲几步,从福州官员们的头顶上飕地一下跃过。三步之间,已杀到王积翁背后。左手擎令,右手抡刀,在风中一拖。
福州城已经三百余年没经历过战火。景炎元年十一月,蒙古人大举南下。宋福建招捕使王积翁弃南剑,走福安,遣人纳款。等蒙古军到了城下,王积翁为内应,与知府王刚中同时投降。将这所大城作为了晋身的资本。
“王大人,不必客气,您乃宣慰使,应该是我给您见礼才对”完颜靖远笑着跳下甲板,搀扶住王积翁的双腕。半熟不熟的大宋官话虽然听起来略有些生硬,却透这几分官场上打过滚的精明与练达。
这是黎民对保护他们安宁者的最高礼。王积翁在几天前就给城中士绅下了令,让他们每家必须出人来换迎。否则,以通敌罪论处。
纵横天下的精锐,自然有纵横天下的傲慢。主将没露面之前,见到任何人,都不需要施礼。这是成吉思汗时,给大伙定下的规矩。骑兵在马上的时候,即使见了大汗,也不必下马。
“完颜将军客气了”王积翁豪爽的笑着,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两个将领互相套着近乎,在亲兵的簌拥下走向福州城。一千探马赤军,三千新附军,在官员们身后不急不徐地跟着。人马踏起的烟尘,渐渐遮住了远方的官道。
“如此,请福州城大小官员接丞相手谕”完颜靖远笑了笑,从猴子铠的护心镜下,取出一块羊皮。
“不服从者,杀”张唐在队伍中喊道。扮做探马赤军,装了一天党项人、契丹人的破虏军士兵们抽出马刀,毫不客气地冲进福州官员的队伍。校场上,立刻响起一片绝望的哭喊。刚刚要逃走的官员们被战马追上,或被砍翻,或被踏倒。
“陈龙复?”
“完颜将军原来是客,先请”王积翁打心底喜欢自己的这位新搭档,人长得高大英武,麾下士兵号令严明,并且没有一丝探马赤军的架子。
“箫将军,去城外控制水军的战船,有多少,就给堵在港里多少,别让他们跑了。”张唐接着传令,安排人手去接管福州的水上力量。福州城没有成建制的水师,但是维修和正在建造的战船却有一些,临来之前,文天祥特意嘱咐过,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船坞,为将来筹建水师积蓄力量。
这分温情,绝对不是掠夺者能带有的,而是主人看自家财富时的神态。
“看,来了!来了!”有人小声说道。细细密密的马蹄声从大街上传来,街角处,闪几匹健马,大元的旗号刺痛大伙的眼睛。
“多谢了,宣慰使大人,多谢诸位大人”完颜靖远在马背上拱手,四下做了个罗圈揖,向所有福州地方官员表示谢意。
从语音上,他能听出来对方不太会讲大宋官话,所以陈述也尽量清楚易懂:“城里准备了兵营,馆驿,还特意给将军腾出了一个官邸,保证大伙吃好,住好!”
说话间,将领们已经到了延和殿前。饭菜的香味从殿中飘出来,伴者风钻进人的鼻孔。
“诸……”王积翁事先准备好的欢迎词全部憋在了肚子中。他的官职远远高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但对方硬是不上前见礼,他作为一方大员,自然不能在一百夫长面前低头。只好尴尬地憋着,不多时,脸上已经憋出了汗来。
“押上这些贪生怕死的狗官,让他们去劝城里的新附军投降”张唐大声命令。几个士兵冲过去,从地上将吓摊了的福州地方将领揪起来,向各处喊杀的源头走去。
“是,大人英明”。王世强行了个礼,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有些话他知道自说了,众人也不会听。那还是不说为妙,免得惹大家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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