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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与广州海路已通,破虏军会尽力为认真抗元的大宋将士提供武器。如果君实愿意,此战结束后,带几个对大宋忠心的工匠抽空到邵武一行。一切制造之技,宋瑞不敢在君实面前藏私,届时将倾囊相授!”文天祥冲陆秀夫挥挥手,好像二人还是当年的进士般亲切,更好像挥手后即将远别。
“要不是曾参谋发现他们异常调动,今晚丞相就是晋鄙第二。您的大帐已经被人围了,足足有五六千人马!”完颜靖远气的脸色铁青,握在刀柄的手于灯光下,已经呈灰白色。
“好个董董文柄,好个忽必烈,动作够果断!”文天祥笑着赞叹,接过文件,随口问了一句,“靖远,你们怎么把重甲都披上了,大热天,难道不捂得慌么?”
索都被围困后,江西、福建、广东的元军都着了慌。在达春的严令下,逃出包围圈的刘深调头南下,试图从外线突破,将索都部接应出来。潮州、梅州一带的残留元军则放弃了所有城池,集合在一起扑向漳州,试图采用压迫张世杰后路的办法,为索都解围困。远在汀洲一线的达春本部,也快速与邹洬脱离了接触,绕过破虏军层层仿佛的南剑州,沿莲城、吕溪一线,直奔九龙江而来。
陆秀夫犹豫着,枯瘦的手上,一根根青筋都透了出来。他想握住什么,掌心里却什么都握不住,指甲刺进肉里,拳眼处慢慢渗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
“这……,文兄,你这话何意!”陆秀夫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不知不觉,汗已经淌了满脸。
“看一个人是忠是奸,不能看其是否忠于某家某姓,而是看其是否终于这个国家。内战中杀敌百万,算不得豪杰。而抵御外侮时为百姓流血五步,就是英雄!”
军帐中对峙的两个身影,在布壁上忽长忽短。
“不是,我,我”完颜靖远犹豫着,仿佛有非常重大的事情要向文天祥汇报。心中反复思量了好半天,才抬起头,郑重地说道:“丞相,我,我是女真人!”
“君实啊,你说,北元占了我大半江山,算得华夏正朔么?”文天祥见陆秀夫答不上来,善意地提醒。
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曾寰一边低声骂道:“好一个正直的陆夫子,若不是鞑子来袭,还不知道会作出什么!”
在曾寰乱七八糟说出一大堆不存在的将领和番号的刹那,他已经知道,陆秀夫今晚来的目的。
“定当登门拜访!”陆秀夫施礼,带着随从,转身跑进了黑暗中。
说罢,抬起眼睛看着文天祥,仿佛在对方嘴中,等待着一个生死判决。
文天祥突然正色,问话声如棒喝当头。
“蛮夷之君,怎称正朔!”陆秀夫气哼哼地回答,狐疑地看了看文天祥,反问道:“瑞兄,你问这话何意!”
“换了我在他那个位置,也会这样做。他毕竟是当今皇帝的老师,枢密副使,兼右丞相。为了大宋朝廷的安危而瓦解破虏军,杀其帅,夺其兵,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而已。信陵君杀晋鄙之举,千古以来,皆为人称道。谁人肯直言,为晋鄙呼一声冤枉!”文天祥望着沉沉黑夜感叹。
显然,这是北元朝廷的一次应急调度,背后有最高决策者的影子。否则,也不至于让各地将领如此心齐。眼下,破虏军、大宋张世杰部和兴宋军的三个标,大约十二万人马围住了索都部的三万元军。而外围战线,达春却带着蒙古、汉军、和新附军二十余万人马试图将几路宋军合围在内。
“陆大人,此非你我争一时义气之机。我等必须召集众将,连夜组织突击,在达春的兵马到来前,把索都收拾掉!”
烛影跳动,画角声寒。
走出这一步,儒学才能突破极限而发展,才能回到数千年前,容纳百川的初始轨道上。
“卑职这就去安排!”完颜靖远答应了一声,望着地面,脚尖却没有挪动。
“无知蛮夷,窃我权柄,怎能称得上华夏正朔!胡人自古无百年之运,一旦气数尽了,不过是又一个金与夏而已!”陆秀夫后退两步,随后恍然大悟般说道:“我知道了,忠于我华夏正朔者,则为忠臣。否则,纵使才高八斗,名满天下,亦为大恶,大奸!王猛助异族寇中原,是为逆也!董大辅蛮夷杀我百姓,更为大奸大逆!”
“靖远,你刚才听见我和陆大人说的话么?”文天祥笑着解开了完颜靖远,也解开了他自己心中的困惑,“是不是中国人,有没有当政的资格,看得是这个朝庭的作为,看他是否为百姓尽责,而不是看皇帝的血脉,和大臣们的理学造诣!对你女真人如此,对于我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然算中国人,我不是说过么,这个国家,属于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每一个民族。如果你女真人得了天下,能把天下汉人、苗人、契丹、党项都当兄弟,自然算得上华夏正朔,算得上合法的朝廷!”文天祥终于明白了完颜靖远的意思,大笑着摇头,一瞬间,想起了文忠记忆中,那个把天下大多数人当奴隶,号称一个个皇帝都英名神武,却让整个中华落于世界之后的大清。“如果你女真人得了天下,却把其他各族当作打江山的红利,当作奴仆来欺凌。恐怕杀多少人,写多少本书来歌颂自己的圣明,最终还要像现在的蒙古人一样,被人赶出去!”
‘他在诡辩,为自己和破虏军得行为诡辩。在朝廷之上加一个国家,多少传统理念都要颠覆!’陆秀夫看着文天祥,一步步向后退去。这是他听到过最大逆不道的话。想反驳,偏偏找不到合适言辞,想棒喝文天祥欺君惘上,偏偏对方根本没提过一字说要拥兵自重,说要取而代之。
文天祥指着地图上文浦山后的位置,郑重地建议。
“你,你这话,与蒲氏兄弟何异,又将皇上置于何地!”好半天,陆秀夫终于缓过一口气,大声问道。
“而我大宋,亦是暂时管理一个国家的朝廷。是否是正朔,看得是这个朝庭的作为,看他是否为百姓尽责,而不是看皇帝的血脉,和大臣们的理学造诣!”
伪汉刘豫,虽然为中原政权,但属于女真人的儿王朝,自然不能称之正朔。与大宋对峙的南唐是否为正朔,从地域、血统上都难得出一个否字。如果从地域上说,南唐不是中原王朝,那此刻的大宋比南唐还偏安,当然更算不上。如果说高宗皇帝建立的宋朝是太祖血脉的延续,那李氏父子的南唐却能追溯到唐主李渊那里。
“可丞相,此刻您去中军……”完颜靖远的话带着犹豫。如果可能,他希望现在破虏军就和朝庭人马分开。“咱们的将士,都作为中坚,分在他们的各营中……”
“君实,难道你真的分辨不出,这话中,和叛国投敌者所说的那些理由之间的异同么?至于皇上,其身居何处,不在我,在你这个帝王之师,和皇上自己!”
“你当然是女真人,汉人中,难道有姓完颜的么,你入营第一天,我就知道!”文天祥挥挥手,大度地回答,“入我破虏军中,只要不愿意给蒙古人当狗的,我都欢迎。又何必计较自己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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