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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碰撞(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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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吊眼以大宋两浙大都督的名义保证,凡在临安城破之前主动投降的,按阵前举义对待。无论在范文虎麾下犯过什么事,只要不是民愤极大者,皆可恕其罪。武将如果想继续留在军中,则可选择去邵武指挥学院培训两年,出来后根据原来官职高低和在学校内的表现担任破虏军或地方警备队的将佐。而那些出仕北元的文官,只要在任上没帮助蒙古人欺压良善,则可以进入候补官员梯队,或者领一份高昂的“安家费”回乡。

装填手迅速调整火药量和重炮角度,六门重炮分成三组,同时发出了怒吼。

陈吊眼带着两万多破虏军将士,在浙东七、八万浙东豪杰的配合下,缓缓地向临安城附近靠拢。

弓箭手在军刀的威逼下爬上城头,胡乱放了几箭,将喊话的敌军射退了。害怕对方再放炮轰击,赶紧下城。刚从垛口后直起腰,就看见几队破虏军士兵举着一人高的长盾走了上来。

“上城啊,杀退敌军,每人赏白银一锭!”范文虎咬牙,使出看家法宝。

“他奶奶的,老子平时养着你们,供着你们吃,供你们喝……”范文虎大骂道,出战之前,他抱着挫一挫敌军锐气,也好将来投降时讨价还价的幻想,没想到自己的嫡系部队根本没有与李兴交手的胆子。

到了五月底,几支试图冒险向杭州靠拢的死硬分子被李兴统率民军当头一击,烟消云散,两浙内能掀起风浪的势力基本都被收服了,陈吊眼见自己暂时无后顾之忧,又接到情报,说杜浒舰队已经到达普陀山一代,立刻包围了临安,只给范家军钱塘江通往大海的这条水道。

“大帅,不能打了,再打,李大魔头就杀进城里来了!”有麾下武将抱着范文虎的胳膊哭喊道。

“弟兄们,投降吧,给鞑子当狗有意思么?忽必烈连军饷都不给你发!”

对于李兴这个魔头的光辉形象,范家军至今记忆犹新。望见万马奔腾的气势和高高挑起的李字将旗,魂魄先去了三分。靠着城头上弓箭手的配合装模作样地放了几轮冷箭,立刻调转身形,拼命向城门口涌。

射了片刻,城上的人乏了,箭雨慢慢稀疏。攻城的队伍不慌不忙,把几百支四尺余长的铁管子高高举了起来。

“轰!”“轰!”“轰!”爆炸声一浪高过一浪,本来就没多高的临安城头顷刻间又矮了半尺,守城的士兵抱着脑袋,狼狈逃窜。在城墙根下徘徊的伤兵们彻底放弃了入城打算,扔掉兵器,高举着双手,哭喊着向破虏军要求投降。

“弟兄们,范大软蛋不敢开城,你们投降过来吧,破虏军给你们治伤!”李兴找了距离城头较远,相对安全的位置,遥遥地喊道。

檄文一出,两浙震动。一些早就起了三心二意的范家军非嫡系武将纷纷投降,虽然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出于对时局的考虑,选择了领一份“安家费”后到福建去享福,做买卖。但这种不抵抗的举动还是让两浙的光复速度大大加快。而各地百姓在上次破虏军横扫两浙时,就亲眼看到过这支仁义之师的英姿。见范系人马支持不住,纷纷痛打落水狗。有的给破虏军报信,请陈、范两位将军早派人马,到他的家乡去驱逐北元的转运使、仓库使,以及那些打着蒙古人旗号作恶的色目税吏。有的干脆自发组织起来,将平素骑在大伙头上的蒙古、色目小官砸成了肉酱。把这些税吏、贪官“辛辛苦苦”积累起来家私,全部分给了周围百姓。中间也夹杂着一些试图趁乱捞好处的豪门、大户,利用家业巨大,在地方号召力强的优势,将地方衙门占了,号称替破虏军开路。时局混乱,北元和破虏军双方都顾不上收拾他们,这些人也过得有滋有味。

陈吊眼在给各地残兵的檄文上写得明白,不是老陈欺负人,不给大家官做。大都督府有规定,出任地方官员只有通过科举、培训这条路或地方选举才能实现。即便现在为了拉拢大伙而封官许愿,两浙安定时,也会再把大家撤下来。与其虚与委蛇欺骗一时,不如从开始就跟大伙说清楚。

范成立刻缩头,可惜为时已晚,五百多杆火枪同时响了起来。白亮亮的弹丸,登时给城头来了一阵铁雨。

此刻城上的弩车尽废,再也威胁不到城下的人。几个口齿清晰的士兵在盾牌手的保护下,走到城墙附近大声喊了起来。

“七斤儿,回家吧。大都督府有令,租种寺院和他人土地,最多只交三成租金。回家攒钱娶媳妇去吧!”

“乒”砖石四溅,城楼晃了晃,冒出一股浓烟,塌了小半。范文虎看得火炮后,立刻离开了城楼,因此逃过了一劫。替他掌管弩车的几个亲卫却与弩车同时被炸飞了,连个完整尸体都没落下。

城外的火枪手憋了好几个月,等的就是这一刻。排成三列横队轮番射击,几波攒射后,城头上再也不见一个活物。

他并不迫切地想攻城,守将范文虎是个窝囊废,水师还没到达指定作战位置,陆师攻得太急了,肯定会把范文虎吓得从海路上跑了。这个范大将军打仗虽然没能耐,逃命的却是数一数二的,两浙地方这么大,放跑了他,追起来也实在是耽误时间。

“强弩,给我用床弩,射死姓李的,射死姓李的!”范文虎咆哮道。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打算献城投降的初衷。二十几个心腹推来三具早已拉开弓弦的床弩,“嗡”地一声射了下去。

“您留着自己花吧!”士兵们一边向后躲闪,一边大声说道。

倒霉的范成被三粒弹丸同时打中,鹞子般飞过垛口,落到了城下。弓箭手们被射懵了,哭喊着,跳起来向城下跑。

至于两浙富户、百姓,陈吊眼告诉他们不必担心。按大都督府的《临时约法》,他们的私有财产理应受到保护,如果有人打着破虏军的名义抢夺他们的财物,他们可以随时到陈吊眼的行营来告发。陈吊眼以祖宗的名义起誓,决不允许有人趁乱祸害百姓。

“什么东西?”范成惊讶地叫道,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兵器,说是长枪,又没有锋刃。说是弩,又看不到弦在哪。正探头探脑张望时,猛然听得一声喝令“放!”。

城下李兴带人冲杀得正起劲,猛然间听得头上风响,一愣神,看见左右几个士兵纷纷倒地。一支巨大的弩箭直射进他身边的人群中,将骑兵连人带马掀翻了三、四个。

手把着墙垛口向外看,只见李兴带着一队骑兵往来纵横,把留在城外的范家子弟冲得七零八落。而那些失去了队形配合的人,就成了民军的练兵对象。穿着各种衣冠的民军们分成小队,或用刀砍枪刺,或用羽箭射击,将新附军们送下地狱。最令人气愤的是那些民军手中的弓箭大多为粗制滥造,射在身上一时还不致命,把范家子弟扎得如刺猬般,躺在血泊里长声哀号。

范文虎气得破口大骂,亲自跑到瓮城督战,接连砍翻了三个百户,一个千户,依然制止不住溃势。

“上城,上城!”范文虎背贴着城墙,向士兵们催促道。到了这个时候,谁还肯拿生命冒险,大伙刚才看清楚了,凡是被打下城墙的,身上都多处了一个到数个不等的小孔,个别人显然被打透了,身前一个小孔,身后却是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血呼呼向外流,用多少土堵都堵不住。

范文虎长叹一声,宝剑无力地掉到了地上。吩咐亲兵让开瓮城,放尽量多的溃兵回来,转身上了城墙。

城上城下又是一阵纷乱,这种形势,大伙谁都知道临安守不住了。有人开始悄悄地议论,计算凭目前的运力,到底有多少人能跟着范文虎从海上撤离。有人低声说道,“算了吧,海上能跑哪去,大宋水师说不定就在海上藏着,就等咱们去送命!”这些话听在范文虎耳朵里,又令他头皮发炸。用人之时,他亦不敢采取非常手段整饬,只好亲自巡城,命令亲兵们整顿守城器械,与破虏军一决雌雄。

范文虎苦盼忽必烈的援军不致,知道大元朝堂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到了此刻,他只好抖擞精神迎战,先派了几支战斗力尚可的心腹部队试探陈吊眼底细,结果将士们刚出城,就遭到了炮兵的迎头猛轰,好不容易把一轮炮击熬过了,随着地面一阵震颤,李兴又亲自带着骑兵冲了过来。

“弟兄们,把范文虎绑了献城吧。就是回家种地,也比跟着范文虎这个窝囊废强,当年他被我们李将军打得连系了死扣的裤腰带都跑断了,光着腚逃了三百里!”

范文虎见不是办法,一边调派弓箭手上城取射杀喊话者,一边偷偷地安排人去港口去照看早已备好的大海船。这些海船都是他重金从南方走私来的,速度快,行的稳,拉的财货也多。

各色方言抑扬顿挫,有些话守军听不懂,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地道的两浙方言,破虏军编不出来。瞬间,城内士兵乱成了一锅粥。

所以陈吊眼一边调整着兵力部署,整顿着队伍,尽力避免义军中出现骚扰百姓的害群之马。一边派浪里豹、过江龙、钻山鹞子等上次就有与破虏军合作经验的民军首领,打着大都督府的旗号去安抚地方,勒令那些替北元守土的官员们投降。

炮击声嘎然而止,几队与破虏军配合娴熟的民军迎上前,命令前来投降的新附军士兵按顺序,走到民军队伍中间,蹲好。随军的医生也不情愿地走上前,替投降者包扎伤口。

“三十七度角,装药三斤六两四钱,开花弹,两炮一组,三次连射!”吴康高高举起了号旗,根据第一炮的数据命令到。

“范文虎,老子城破后剥你的皮!”李兴举刀冲城头上骂道,不待新一轮弩箭发射,纵马远去。附近助战的民军间城上有弩箭射下,也跟着避开了。守军趁机合拢的城门,凄惨惨的城墙下,躺满了新附军的死者,伤者。还有人抱着受伤的胳膊,拼命地敲打城门,祈求范文虎发发慈悲,放他们入城疗伤。

“停一停,放伤兵过来,给范文虎半柱香考虑投降时间!”陈吊眼见城头敌军根本就没什么士气,不愿打这些窝囊废,大声命令道。

还没等水牛牵动绞盘,把仅有的几支弩车重新拉好,破虏军的攻城重炮就推到了发射位。李兴恨刚才范文虎用弩车暗算自己,命令炮兵先轰击城楼,把弩车给毁掉。炮兵们接令,用沙包调整射击角度,然后在吴康的指挥下,对临安城临时垒起来没多久的城楼轰了一炮。

“弟兄们,咱们冤有头,债有主。他姓范的两代卖国,你们跟着他能捞到什么好,不如开城投降吧。免得攻城时,刀剑无眼。”陈吊眼派了几个大嗓门士兵,站在李兴身旁喊道。

一时间,范文虎当年在战场上的种种丑事,被士兵们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出来。每一句话都非常传神,听得城上的士兵两耳发烧,真恨自己瞎了眼,跟了这么一个孬种。军心浮动的当口,城下又跑来一队民军,用两浙各地,乱七八糟的土话喊道:“土保啊,别跟着范文虎干了,家里分到地了,十亩水田啊,大宋三年内不收农税!”

“别下,别下,敌军要爬城!”范文虎的侄子范成用战刀威逼着喝令,“给我射,只要他们准备爬城,就不会开炮!”

弓箭手们无奈,再度弯弓搭箭,噼里啪啦一通乱箭,打得对方的长盾叮当作响。城下的破虏军重甲盾手也不理会,任这些箭给盾牌或肩膀上的全钢弧形挂甲搔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