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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太子义斥骄纵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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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身拾起半卷《孟子》,指尖抹过扉页朱批,那是宋濂亲笔所书的&34;民为贵&34;三字。

当朝太子迎着初升的朝阳转身,绣着暗金螭纹的衣摆扫过满地狼藉,惊起数只围着糖浆打转的绿头蝇。

貔貅纹少年不觉后退半步,驴蹄正踩中方才金瓜子砸出的白痕。

他忽觉耳后刺痛,抬手竟摸到半片紫薇花瓣——昨夜暴雨打落的残花,此刻沾着糖稀贴在他颈后,凉得像块将化未化的薄冰。

&34;《孟子·离娄下》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34;朱标踏着书页步步逼近,袖中《孟子》残卷露出半截&34;仁政&34;字样,&34;永嘉侯既为陛下股肱,小侯爷这般践踏圣贤书,可是要令天下人说侯府与陛下离了心?&34;

街边茶楼二层忽有青瓷盏坠地。

更夫铜锣上嵌着的金瓜子突然滚落,叮叮当当撞向路旁阴沟。

少年正欲反唇相讥,却见朱标身后的老仆悄然露出半截牙牌——那分明是东宫属官才有的犀角制式!

人群如潮水分涌,卖糖老汉突然跪地高呼:&34;太子千岁!&34;这一声惊破晨雾,永嘉侯府家丁手中高举的条凳僵在半空,凳脚将将擦过功德箱上&34;明明德&34;的描金字迹。

朱标背在身后的左手终于舒展开来,掌心月牙状的红痕正对着西边永嘉侯府方向。

他未曾察觉,身后五步外的青石板上,半方松烟墨砚台静静躺在碎糖块间——那是方才人群推搡时,从书院窗台跌落的旧物。

松烟墨混着饴糖在青砖上洇开诡异纹路时,朱标广袖已卷起半方残砚。

太子腕间赤金螭纹钏撞在砚台缺口,迸出星点火光,&34;砰&34;地一声将澄泥砚砸在永嘉侯府家丁脚前。

&34;太祖制《皇明祖训》有载——&34;碎裂的砚台溅起墨汁,恰如泼在《贞观政要》封面的山水,&34;凡毁圣贤书者,当黥面示众!&34;

围观人群中忽有青衫文士踏着墨痕上前,腰间玄铁镇纸撞在紫檀木案几上铮铮作响。

他左手捏着半卷《大明律》,右手镇纸劈风而下,酸枝木案应声裂作两半。

泛黄书页如惊鸟纷飞,某页&34;刑不上大夫&34;正飘向少年发冠上的孔雀翎。

&34;洪武七年诏令。&34;青衫文士声若寒泉漱石,镇纸尖端挑开少年蹀躞带上松脱的铜扣,&34;凡公侯子弟当街毁书逾三册者,夺荫封,杖八十——小侯爷今日碎了几卷?&34;

貔貅纹少年颈后糖霜突然化作冷汗。

他攥着红宝石马鞭的指节发白,鎏金辔头在驴背上磕出凌乱声响。

茶楼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将晨曦割成细碎金箔,正照见功德箱底渗出的糖浆里混着墨汁,竟凝成个扭曲的&34;囚&34;字。

朱标靴底碾过《孟子》残页,暗金螭纹掠过少年腰间铜符。

那符上镌刻的&34;永嘉&34;二字沾着糖稀,在朝阳下竟似血书。

太子广袖扫落案头半截残烛,烛泪恰好封住《大学衍义》扉页的&34;格物&34;二字。

&34;《大明律·礼律》明载!&34;青衫文士振袖卷起散落书页,镇纸尖端忽指少年发冠,&34;毁弃经史子集逾十卷者,罪加三等!&34;他话音未落,永嘉侯府家丁掀翻的酸枝木案轰然倒地,案底暗格里竟跌出本裹着糖衣的《武经总要》。

人群中有商贩惊叫:&34;二十七卷!

方才掀了二十七卷!&34;卖糖老汉的铜勺当啷坠地,勺柄正指着功德箱裂缝——那里嵌着的金瓜子不知何时已褪尽鎏金,露出内里灰扑扑的铅芯。

少年猛拽缰绳欲逃,毛驴却将《论语》残页踢向朱标皂靴。

太子俯身拾起沾着驴粪的&34;见贤思齐&34;,指尖金护甲划过书页裂痕:&34;洪武五年陛下亲谕,凡勋贵子弟触犯学禁,父兄连坐——不知永嘉侯此刻,可在府中温习《春秋》?&34;

槐荫下的朱元璋忽然闷哼出声。

老皇帝瞧见朱标背在身后的左手已攥住半截断墨,墨锭上&34;御制&34;二字正对着永嘉侯府方向。

乌骓马不安地刨着青石板,蹄铁与当年征战时永嘉侯进献的鎏金马镫撞出相同韵律。

&34;尔等还不住手!&34;青衫文士的镇纸突然劈开空中飘荡的《周礼》残页,纸屑如雪落满少年肩头。

他腰间牙牌闪过冷光,隐约露出&34;都察院&34;篆刻——那镇纸纹路竟与御史台印鉴上的獬豸图腾分毫不差。

貔貅纹少年耳后紫薇花瓣突然碎裂,糖霜混着冷汗滑进衣领。

他慌乱中摸向腰间铜符,却扯断了最后半截孔雀金线。

茶楼二层忽有算盘珠子噼啪作响,某颗檀木珠滚落街心,正卡在功德箱底裂开的&34;明德&34;二字之间。

朱标广袖带起的风卷起《孟子》残页,露出宋濂批注的&34;民为邦本&34;。

当朝太子指尖掠过功德箱上新添的凹痕,金瓜子嵌缝处突然渗出黑稠液体——那铅芯竟在晨光里缓缓融化,顺着&34;明明德&34;的描金纹路淌成溪流。

&34;取《大明会典》来!&34;

青衫文士的喝令惊飞檐下白鸽。

某片翎羽飘落在朱标肩头,羽根处沾着的糖稀正慢慢凝固成孔雀尾翎的形状。

五步外的阴沟里,更夫遗失的铜锣突然震颤,嵌槽中的金瓜子竟似活物般蠕动,铅液渗入青石板缝隙发出嘶响。

永嘉侯府家丁高举的条凳僵在半空,凳脚蛛网裂痕正对着朱标眉心的位置。

少年握鞭的手背暴起青筋,红宝石在朝阳下折射出血光,却照见功德箱裂缝中渗出的铅液已悄然漫过《贞观政要》的&34;水能载舟&34;。

街边槐树突然无风自动,筛落的光斑在朱标玉组佩上跳成七星连珠。

太子拾起半方残砚,松烟墨混着糖浆在掌心凝成&34;止于至善&34;的倒影。

他忽将砚台掷向茶楼飞檐,惊起的三只绿头蝇正撞进蛛网,挣扎着将&34;礼义廉耻&34;的漆字晃成一片模糊光影。

围观学子们的青衿突然无风自动,某个书生怀中的《春秋繁露》滑落半截,书页在晨风里快速翻动,最终停在&34;君不君则臣不臣&34;的篇章。

茶楼二层竹帘轻晃,数道带着墨香的目光穿透雕花窗棂,正落在永嘉侯府少年颤抖的鞭梢上。

阴沟里的金瓜子突然停止蠕动,铅液凝固成的诡异纹路,恰似诏狱铁窗投在青石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