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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这个女人，我真是烦得要死，四十来岁，人老珠黄，还一身的风尘气。虽说亡灵走街帮过我们几次，但我对她的印象还是极差。
莎莎做阵头的事，我还没想好，心乱如麻，她和我亲闺女一样，怎么可能让这么小的孩子以身犯险。
这人啊，我也看了，谁都一样。没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巴不得谁家孩子能出头来降妖除魔，为了人间大道，做出点牺牲也无所谓。
可真轮到自己家孩子，什么狗屁大道，人间乱不乱跟我有个屁关系，反正天塌了有高个顶着。
这是正常的人性，不能否认，也不好批判。
我在二楼收拾好了一个房间，作为莎莎的婴儿房，让葛云带着孩子休息。
我几乎一夜没睡，坐在佛堂里抽烟，天蒙蒙亮的时候，打了瞌睡，忽听到外面的警笛声响。
从楼上下来，一辆运尸车正在环着周围的街道前进。在街口遇到了老徐，听他说昨天晚上又死了六个。
现在亡灵走街不单单在街上走，还渗透到有的人家了，甚至住在一楼都不安全。死的这六个人里，有两个是在自家睡觉，死在床上。
围观群众们个个萧索。
现在的情况是，所有的夜店全部关停，各个单位早早下班，孩子们天不黑就放学回来。
人心惶惶，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恐惧。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众人议论着纷纷散了。
我心情很沉重，正要回店里，解铃和皮南山从胡同里出来，招呼住我，“秦老板，知道了吗，昨晚咱们这一片又死了六个。”
我点点头。
解铃沉默一下：“听说你领来一个孩子？”
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当下便把秦莎的来历说了一遍。
皮南山看看解铃没有说话，解铃道：“能让我看看孩子吗？”
我瞅着他们俩，好半天点点头，领着他们来到店里。
葛云正抱着孩子在大厅里玩，她告诉我，奶在厨房凉着，一会儿就可以给孩子喂奶了。
解铃坐在旁边，伸出手：“小朋友，抱抱。”
秦莎一点都不认生，看看他，然后从葛云的怀里爬出来，爬到解铃的身上。
解铃抱着她上上下下的颠，秦莎乐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解铃道：“皮爷，你来抱抱，孩子可好玩了。”
皮南山在旁边看着，笑着摇摇头：“算了，我就不上手了。看看就挺喜庆。”
解铃把孩子递还给葛云，然后道：“秦老板，聊聊？”
“就在这儿说吧，你想让我孩子做蜈蚣阵的阵头？”
解铃点点头：“我不会强迫你，也不会用引领师身份来压，你自己决定。目前局势已经很严峻了，亡灵走街发展到一定的规模，它们产生出鬼王。”
“鬼王？”
解铃道：“任何生命体齐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会产生一个领导者。亡灵里就出鬼王了，法力难测，估计够咱们喝一壶的。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整个局面会失控，后面越来越难对付。”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昨晚亡灵走街，抬着的那一顶红轿子。里面深处纤纤白手，给我的印象很深。
总觉得轿子里藏着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
我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莎莎。
“阵头有危险吗？”我问。
解铃道：“以前起蜈蚣阵只是为了超度和引亡灵入阴，那时候没什么危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大批量的亡灵已经产生灵智，摆蜈蚣阵肯定会引起它们的反噬和围攻。我只能这么说，如果全军覆没，我保证阵头是最后一个死的。如果只能活一个，那只有她。”
解铃就是这么坦诚的人，他不会说好话，或者说什么尽力而为这样类似的屁话。
他就这么实话实说，如果整个队伍只能活一个人，那就是阵头的孩子。
如果全军覆没，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走出按摩店，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空，就算是白天，整个氛围都显得阴森森的，让人透不过气。
我抽了一支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力踩灭。回到店里，蹲在秦莎前：“孩子，有一件特别危险的事，你能做吗？爸爸征求你的意见。这件事但凡有别的路子，爸爸都不会让你去。”
秦莎伸出小手要抱我。
我让葛云准备两个纸团，一个写去，一个写不去，揉好之后放在秦莎的面前。
店里几个大人谁也没说话，看着秦莎在沙发上爬来爬去，能挑中哪个纸团。
“解铃，我把话说在前面，”我说：“她挑到去，我们就去。她挑到不去，我也没有办法。是老天爷的旨意。”
解铃点点头，表示认可。
这时秦莎爬到一个纸团前，用力抓起来，然后用力扔到地上。
葛云捡起来，打开纸条看，上面写着“不去”。
这一刻我说不上是沉重，还是轻松，看看解铃，表示没办法了。
解铃面无表情，微微低下头。
就在这时，秦莎抓住另一个纸团，咿咿呀呀伸出手，把这个纸团递给我。
我颤抖着接过来，打开之后，上面写着“去”。
皮南山哈哈大笑：“这小孩真懂事，把‘不去’的纸条扔了，留下‘去’，天意如此。”
我叹口气，看着皮南山的笑，觉得那么刺耳，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
可话都说出去了，又不能往回坐。
我摸着秦莎的小脑袋：“孩子，我会尽量护佑你的周全，就算爸爸噶了，也不能伤着你。”
秦莎紧紧抱着我的脖子，用小脸贴贴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