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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小节 毕业(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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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迎接女王陛下的到来,所有的学员都投入到了清洁与整理工作之中去,亚利克斯分配到了一项很不错的工作——在滚烫的阳光下给学员宿舍的外墙涂刷油漆,他和几个三年级学员一起坐在从屋顶吊下的长木板上,一手拿着油漆桶,一手拿着刷子,他们必须动作协调一致才能把活干得又快又好,教官们为他们准备了报纸折叠的帽子,以免他们的头发被难以清洗的油漆污染,不过亚利克斯觉得更多的是为了昭示教官们某些时候显得极其恶劣的幽默感——那帽子被折叠成王冠的形状。

“谢谢,我没事。”亚利克斯微笑着回答道:“我只是按摩一下手指的关节而已。”

“忠于您,陛下!”他们齐声高呼,忠诚之情有如大海的波涛那样在他们坚实的胸膛中翻滚,这是真实而火热的情感,只有那些还未被军校之外的世界污染与扭曲的心灵才能够拥有的。

这个躯体真正的母亲似乎并不像人们所看到的那样好——巫妖的眼睛是非常犀利而挑剔的——她的眼睛更深地凹陷了下去,而她的鼻梁则更为锋利地凸出,她之所以选择丝绒而不是绸缎的礼服或许也是为了掩盖身体的单薄。众所周知,丝绒总是要比绸缎更为饱满与坚挺一些的,而且也不容易看出肩膀与腰部是否增加了丝绵的软垫好将衣服撑起来。

但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的,据亚利克斯所知,在女王陛下的数个王室顾问中有一个极为擅长操纵新闻媒体的人,可以说,是他几十年如一日地成功塑造出女王高贵,庄严而仁慈亲民的形象,而现在他的兴趣显然已经转移到亚利克斯的身上——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毕竟王储前二十八年的身份实在是过于敏感了,确保费迪南德家族的地位和名誉免遭损害,继续巩固王室在世人心目中的至尊地位,以便王储能在不久的将来顺利登上王位成了他全力以赴的目标。

费丽西亚的本质十分纯粹,她的忠诚伴随着她的使用权转移而转移,而且在她简单的思维中没有所谓的善良与邪恶的区分,无论是吞噬灵魂(巫妖可以通过一个标准动作来吞噬被灵魂宝石禁锢的灵魂)或者是伪装不死生物(改变一个不死生物的外貌,包括衣物武器装备,使其看起来像其他生物,与其互动时可通过意志豁免认出),她都会满怀喜悦地奉献出自己的力量,毫无疑问的,这令巫妖感到十分满意——尤其是在她的力量下所驱动的伪装不死生物法术,与亚历山大石所驱动的同类法术有着微妙的区别——亚历山大石是用自己的力量影响周围的一切使之暂时改变为它所需要的状态,而费丽西亚却是直接影响他人的思维,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到,嗅到,触摸到……事实上,亚利克斯依然保持着不死者的所有状态,只不过别人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所与之朝夕相处是个有着鲜活血肉与丰富情感的人类罢了。

她的手指就像铅笔那样细而坚硬。

对此亚利克斯不置可否,巫妖从不介意被套上各种各样的壳子,只要能够不影响到他的计划就可以——而在他的计划中,有着一个不可随意亵渎、掌控、伤害的身份确实很有必要,譬如这次危险至极的盗窃(信仰之力)与“费丽西亚”的获得,如果脱离了萨利埃里家族的财力支持与撒丁的王储身份,恐怕连开始的可能性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为之兴高采烈——除了一些顽固的阿涅利派人士,对此他们颇有微词,他们总认为女王陛下应该将脚尖停止在任何一家军事学院的大门警戒线之前,就像是这位尊贵的女性从不踏入下议院那样——但无论是宪法还是民法都没有关于此项内容的法令,即便有,民众们也会支持女王陛下的决定而将它修改掉——撒丁人一向尊崇母亲,以至于有着“一盎司的母亲胜过一磅的神父”之说。没人觉得一个母亲会不想,或者不应该和自己的儿子待在一起,尤其是在他最为骄傲的时刻之一。

在六月与七月交界的那几天里,亚利克斯返回撒丁,不过他的第一个目的地并不是首府,而是撒丁海军军事学院——如果大人们还未忘记的话,他还是这个辉煌学府的三年级学生——他将在七月中旬和112名三年级生一起成为军事学院毕业典礼的主角,从女王陛下,而非往常的学院院长手中接过他们的毕业证书并被颁发荣誉勋章。

亚利克斯的同伴有点傻乎乎地冲着身份尊贵的同学微笑——亚利克斯发现自己回到这里的时候,人们那种热忱与殷切的态度完全没有因为长达数月的离开而变得淡薄,甚至更一步地高涨起来——他愿意将此解释为必定伴随着女王陛下的到来而到来的赦免——正如我们前面所说过的那样,女王陛下如果说出:“我赦免你们所有的过错。”那么那些在军事学院严苛的清规戒律下被扣除的分数,以及这些分数所代表的节食禁闭,面壁罚站,惩罚性背诵,持枪正步,甚至于退学的威胁都能够被一笔勾销——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

这种感觉在授勋时更加强烈,毕竟两个人会面对面地站着,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个手臂,亚利克斯的身高让他可以很容易地看到礼服的高领下掩藏的细瘦脖颈——女王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从安妮捧着的盒子中拿起那个小小的荣誉象征,而是摘下自己的十字勋章扣在了儿子的胸膛上——亚利克斯因为服役期间表现卓异而获得了二级十字勋章,以表彰他的勇敢,果断,以及智慧。除了这个之外,亚利克斯的胸前还佩戴着银质的外交勋章,以及金色的玫瑰勋章,后者代表着他已成为皇家警卫团的一员。

在典礼日的早晨,撒丁的女王陛下以传统的侧鞍式策马走过雪白的方队——这些都是和她的儿子一样气宇轩昂的小伙子,他们挺起胸膛,抬起下巴,眼睛因为激动而闪闪发光——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女王陛下而非画像或者电视上的二维影像,她正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高贵而美丽,银灰色的丝绒宽摆礼服并没能妨碍住她在马匹的脊背上将身体挺得笔直,胸前佩戴着金色,蓝色与红色的绶带与勋章,不曾被带着冠冕的头纱完全遮住的卷曲银发在早晨的阳光中渲染成与之相同的颜色,如同赤金的冠冕一样璀璨夺目,而她的黑色眼睛则在明亮的天光下变得更为浅淡,显得如同茶色的水晶那样温润而慈祥。

“您没事吧,先生。”一个三年级生注意到他的停顿,于是倾身过来,友好地说道:“您的脸很红,也许您需要先休息一下,我想我们可以接着做完剩下的工作。”

权势确实美妙无比,但它终究只是获得力量的工具而已——亚利克斯轻轻抚摸了一下隐藏在中指骨节中的美钻,露出一个罕见的真实微笑。

“我以你为荣,我的儿子。”女王陛下迅速地握了握儿子的手臂,她只有做到这个程度而已,然后便转过头向下一个受勋者微笑了。

海军军事学院的毕业典礼早有规章,就算是女王陛下亲临,其中的程序也没有什么可改动的,唯一的不同也就是检阅这些未来军中栋梁的不是女王陛下的代表者——军事学院院长,而是女王陛下本人。

前者修正的是施法者,后者修正的是受法者,这两者的区别可是很大的。

他们的努力卓有成效,现在亚利克斯已经博得了绝对多数的民众的尊敬与支持,他被认为是一个“沉默寡言,但性情温和,稳重可靠,忠于职守的贤德之人。”

他有一批得力的助手,他们每天都会搜集大量的最新讯息,从中间找出那些旗帜鲜明的攻击,明褒暗贬的诋毁,似是而非的暗示或者引导人们往一些不好的地方联想的消息与评论,然后确定是要隐蔽的反击或者巧妙的化解,抑是设法令它无声无息被湮没……当然,他们更懂得如何从最好与最少的视角去展示王储的优秀之处,他们小心而谨慎地挑选着那些被认为有权利对王储的言行发表意见的人,确保他们依然保持着对于王室与国家的忠诚,懂得必要的沉默而不会想着借由这个机会大发横财或者自我炫耀,譬如亚利克斯曾经就读的大学校长以及教授。亚利克斯在军校的同学与教官,还有在“女王号”上服役的军官与部分船员——他们是职业的,在这方面相当富有经验,知道该做些什么,怎样达到预期的效果。

女王陛下只是匆匆一瞥,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母亲的眼睛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亚利克斯修长而瘦削的身躯,他只有顺滑整齐的头发与眉眼是乌黑的,还有抿成一线的嘴唇是宝石红色,其他地方都是白色的——海军的军礼服是雪白的,而这个年轻人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依然顽固地坚持着原有的白皙与光洁,好像前几个月的艰苦操练与海上的风浪从来就没存在过,这让他看起来犹如一尊只有头发眉眼与嘴唇上了颜色的大理石雕像,女王陛下想到托马少将曾经与自己说过的——那个“白爵士”的绰号,微微地一笑,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亚利克斯敏锐的目光依然准确地捕捉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