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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鬓乱钗横,神色慵懒地斜卧在锦被之内,宽大的袖袍滑到肩膀,隐隐露出一截玉臂,衬着满室馥郁的香气,果然是活死生香。
她慌不择路,见路就走,见弯就绕,只想让迎面的霜风吹走积在胸中的那股热气,一味低了头,匆匆在雪地上疾走,却不料,竟迎面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如玉简短地说明:“我是乔彦,太医院新进太医。钱大人给丽妃娘娘诊病去了。”
季秋离分了她到妇人科,因宫中嫔妃众多,她恐临时忙乱,出了差错,故而平时闲着无事时把宫中各嫔妃的病历档案都翻出来瞧了一遍,可不记得有哪位嫔妃是要临盆了的。
“抬起头来……”
“早就听说,太医院新进了一名年轻有为的太医,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景妃逸出低低地笑声。
宫女上前,在她腕上绑了一根红色丝绳,将这头交到如玉的手中。
忽见如玉表情尴尬,这才意识到失言,悻悻地瞪了她一眼道:“我家主子就是景妃,你既是太医,就请随我来吧,快些,莫耽搁了!”
“呃……”小太监这时才看清她长相,不禁也瞪大了眼睛:“你既不是太医,在这里胡闹什么?耽搁了我家主子的病,你担待得起吗?快,还不把钱大人请出来?”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抬起头一看,一名小太监飞奔而来,嘴里一迭声地嚷着:“太医,太医……”
不知为何,听在如玉的耳中,竟隐隐有一丝森冷之意。
兽形铜鼎里袅袅的吐着白烟,一张精美的雕花大床在最显眼的位置,几重碧纱帘幕垂下来,隐隐约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如玉到了朝阳宫,太监进去禀报完,这才领着她进了寝宫。
这么一想,她也急了:“你家主子是哪位娘娘,快些前头带路。”
“我家主子见红了……”小太监缓了口气,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再一想,若是临盆,十之八九会去找产婆,不会来公所,必是哪位怀着龙子的娘娘不慎动了胎气。
“你就是乔彦?”一把温婉柔媚的嗓子从碧纱帐中缓缓地响起。
“是……”如玉迟疑地抬起头。
“是……”自有太监领命匆匆而去。
如玉暗自心惊,怎么听景妃的意思,竟是想让自己说她有事么?可,从脉象看来,她确实无事啊……
“本宫适才在毓园与秦昭仪一同赏梅,不慎滑了一跤,当时腹中绞痛,回宫后发现亵|衣见红,乔大人确定本宫果然无恙么?”景妃娘娘语调平静,并无一丝波澜。
一上午整理了一堆前人脉案,过了午进宫当值,刚办完交接就有内侍过来说是丽妃有恙,把钱铮友叫走。
何允直待她离去之后,才慢吞吞地自内间走了出来,冷笑:“去吧,且莫因贪功弄出些事非才好。”
“娘娘,请听我说……”如玉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连推带拉地轰了出来。
“见红?”如玉愣住。
如玉并不陌生,却是第一次亲自操作,不免心中惴惴。
“不好了,”小太监跑到窗下,按住肚子,一个劲地喘着粗气:“我家娘娘,我家娘娘……”
悬丝诊脉。
在这种若有所待又惶恐不安的矛盾心情中煎熬了数日,终于迎来了大雪后的第一个晴天。
这在她出道以来,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即便是当日被花满城劫到摩云崖,双方是敌对身份,也不曾被人如此污辱过她的医术。
当下深吸一口气,摒气凝神,一手拉住红绳,另一手搭上丝线,细细诊了一回,不禁拧眉。
“哎呀,丽妃娘娘平素就爱跟我家主子争风头,这会子竟连太医也要抢了么?”小太监顿足,脸上现出忿色。
庸医误人!
“好吧,”景妃浅浅一笑,簌簌声响之后,自碧纱帐中伸出一只皓腕:“就让本宫瞧瞧,你有几分本事?”
她心中奇怪,低头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另有宫女从如玉手中收了红绳,放下纱帐:“乔大人,请……”
如玉躬着身子道:“最近天气骤冷,宫中多烧炭炙,娘娘恐怕有些肝火过旺,微臣这就替娘娘开心清火润肺之药,好生调养一下,当无大碍。”
说罢,她便提起药箱,随小太监往朝阳宫而去。
“哼!”景妃见她良久不语,心生不满,冷冷地道:“还以为是青年才俊,却原来是庸医误人!来人,替本宫请钱太医速来宫中复诊。”
“怎么,乔大人可看出些什么来了?”景妃语气似有不耐,淡淡地催促。
“别急,”如玉柔声安抚:“先喘口气再说,你家娘娘到底怎么了?”
“什么事?”如玉放下书,隔着窗子询问。
爱之深才责之切,她的任性出走,给家人带来的伤害那么深,爹爹又怎会轻易原谅她?
“准。”景妃闭目,淡淡地道。
景妃那四字考语一直萦绕在耳边,象一块尖锐的冰棱堵在胸口,憋得她心里发慌,手脚冰凉。
如玉又朝内间嚷了一句:“何大人,若是钱大人回来,烦你转告一句,就说乔彦到朝阳宫给景妃看诊去了。”
“臣乔彦,见过景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如玉心中怦怦乱跳,不敢再看,忙垂了眼帘,恭敬地跪下叩头。
“是……”
如玉执了悬丝,摒除一切杂念,细细再诊了一回,结论依然如旧。遂松了一口气,道:“恭喜娘娘,龙子安然无恙,并无任何不妥。”
如玉把前些日子没有看完的《女科旨要》取了出来,搬了张椅子到窗下坐着慢慢翻看。
二娘没再来找她,期盼中的爹爹更不曾出现在眼前,这让她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又满怀失落。
如玉面红过耳,垂了头低声道:“未知娘娘玉|体何处违和,还请借娘娘玉腕一观。”
景妃娘娘脉象平和,除了略有些肝火旺盛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何以刚才那小太监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
“乔大人……”景妃倏地睁开眼睛,声音虽依旧温婉,却夹了些不可错辩的凛然之意:“兹事体大,你可要想清楚,是否果真看准了?”
她入宫多时,一直在公所忙碌,这还是第一次踏进后妃的寝宫。
“容微臣替娘娘再诊一番。”如玉有些拿捏不定,只得躬身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