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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并非是赵健多么傻,只是因为张逸夫刚刚做过这些事,经验实在太丰富了,面对相似的机种机况,几乎只瞄一眼就能找到问题所在。
随后,丰州电厂的一众领导干部与车间主任被召集过来,赵健为了弥补之前的怠慢,此番大张旗鼓,隆隆重重给了张逸夫一个面子。
会议室中,办公室的人送上茶水,赵健等人则出去搞清楚到底是哪位出了错误。
丰州这边虽是华北第一大厂,百万大厂,但在一些小地方的处理,反到没有冀北来劲。就拿此次主要考察的计算机方面来说,整个办公楼也只有三台,基本都是很久以前局里配下来的,以备不时之需。张逸夫大概看了一圈,就目前应用水平来讲,关键科室和领导配备即可,满打满算20台足矣,边走边将这个判断告知文天明,令其提早准备报告。
赵健闻言如释重负,满脸堆笑扶着张逸夫往外走去:“成成,咱们先进厂,慢慢聊,慢慢聊。”
因此,小修小补依然是大头,还是得让老的主设备扛着。
“……”大爷此时完完全全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天地良心,他真的是本色出演,明明是你们办公室的工作没搞好吧!
“具体的计划不急着做,先把情况都规整起来就好,咱们这次来是做一个概念化的认识,后面要专门组织团队再来的。”张逸夫伸了个懒腰,示意文天明不要急着出报告。
闹也闹过了,总该忙正事了。
“那肯定穆部长大。”文天明傻傻笑道,“可让他们这么刨根问底的搞明白到底哪里出的问题……局里那边会不好受的吧?”
于是只是三两句介绍过后,张逸夫只留了几个人,便让大家散了。
他也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成为那种唯利是图的家伙,还有人味。
为了做事,张逸夫不得不给丰州也留下这样的印象。
平常所谓的调研,都是转一转,问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然后吃一吃喝一喝,底下人出个报告完事儿,但张逸夫不同,他真的是来调研的。一旦他投入工作,再无之前的那股架子和欠揍的劲儿,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甚至会亲自站在管道旁边感觉漏气的情况。
赵健闻言,立刻转头怒视大爷:“怎么搞的?连张科长都不认识么?”
看到之前还是一个对技术一窍不通的文员,现在已经看问题看得头头是道,张逸夫也是颇为满意,与此同时,又有些心疼。
张逸夫也知道,眼下这个兴师动众的临时会议只是赵健将功补过,自己若是蹬鼻子上脸大搞排场就没意思了,毕竟在座的多数人级别并不比自己低。
接下来便是考察各个车间机组。
“哦?你都想到这里了?”张逸夫倒是对文天明的管理能力小小的吃惊了一下,这傻干活儿的,竟然还总结出方法了。
综合而言,丰州的机组状况并不比冀北好多少,尤其是锅炉辅机、热力管道等方面,设备老化比较严重,为了保证生产发电量,日夜兼工,最长的停机维护时间也就半个月,象征性保养一下就继续投入生产,外加大多都是苏联的设备,磨损相对比较严重,处于该更新的阶段。
“总不能啥事儿都你想吧?”文天明傻笑道。
而这所谓的正事,也无非两点,其一是看看这厂子到底需要多少计算机合适,其二是为后面的煤耗工作打好基础。这两方面,张逸夫面对丰州厂众人,也并非自说自话,计算机的事情是赵文远要干的,煤耗的事情是穆志恒要干的,都跟老子没关系,老子也是来干活的,大家互相理解吧。
“没事儿,先做着呗,反正没事儿干。”文天明却好似乐在其中,“逸夫,我也想明白了,不可能每个厂咱们都亲力亲为,尤其是将来向全国推广的时候,咱们肯定是得传授方法,而不是帮人列计划。”
这整整一天下来,赵健对张逸夫的态度与看法,也默默改变了许多。
决定不沾的事儿,就干脆闻也不要闻。
张逸夫直接一口拒了,这个事你想多来,自己提报告,跟我没关系,而我要出的报告,跟你也没关系。
赵健十分无奈,风传张逸夫是个懂事的人,怎么自己撞见的张逸夫却是如此之蛮横的呢?拿了令箭就来劲了啊!
但领导骂你,你就得受着,能当看门大爷的人,耐力也远超常人,此时只陪笑道:“这次认识了……张科长,认识了……”
就此,众星捧月一般,张逸夫总算进到了丰州厂的办公楼。
这俩个家伙,真的是局里的干部啊?
其一,哪个厂都希望独揽资源。
“行吧,你歇会儿吧,正好咱们聊聊后面的事情。”张逸夫起身,关上了台灯,既然文天明能理解到这一步了,也好说后面的安排了。
其二,这方面的事情袁铁志早就暗示过了,要多多益善。
于是赵健借机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意思是要多来一点,再考虑一下值班室和领导家中办公的情况,怎么也得奔着50台去吧?
若不是有意栽培文天明,张逸夫也懒得说什么多,更无意污染他纯洁的内心。但体制内混,该耸的时候耸,该狠的时候就得狠,欺软怕硬有时候就是真理,官高一级在这里就是牛逼。否则逢人都客客气气,唯唯诺诺,以德报怨,这工作就没法做了,心里也得憋屈出病来。
约莫十几分钟过后,赵健才同秘书一齐回到会议室,说清楚了是生产处某某某疏忽大意了,没有把行程交代过来。这里面的实际情况自然谁都清楚,不管有的没的,对面给了这样的答案,张逸夫自然也不好再多做追究,这事便这样作罢,想是袁铁志也知轻重了,只是可怜了那位背锅的同志。
张逸夫说,文天明记,赵健陪。
来者不少人都在之前的事故调查中见过张逸夫,对他的印象可谓是喜忧参半。一方面,正是他点明了事故是设备的问题,而非人为;另一方面,也是他拆穿了苗德林的猫腻。虽然摘牌是必然的,但不少人仍对张逸夫有一种抵触情绪,只是代理厂长在此毕恭毕敬,其余人才不好发作,只得顺了厂长的意思。
“这样吧,既然赵厂长都来了,咱们先进厂,你们跟局里问清楚到底是哪个同志犯的错误,咱们再聊后面的事情。”
一天下来,谁都累得够呛,张逸夫婉拒了晚上吃喝娱乐的安排,只是与文天明在电厂食堂用过餐后,便匆匆回到招待所整理材料。
这家伙脏活儿累活儿无聊的活儿都玩命干,精力透支不起啊。
随后便是“参观调研”了,张逸夫尽量加快步伐,早些完事。
其实张逸夫也是不得不来劲的,先不提赵健跟袁铁志勾搭的事情,单说今后要做的煤耗之事,他不硬气一些,这帮厂子的人是不会有压力的。与冀北电厂不同,上面有牛大猛盯着,对于张逸夫来说他是慈眉善目的,可对大多数冀北人来说这个厂长毕竟是严苛的。
张逸夫正好跟大爷对上了眼儿,随口冲赵健道:“你们厂安全工作抓得很严么?连我都被认为是搞破坏的分子了。”
文天明见四下无人,这才借机问道:“逸夫……咱们这么横,合适么?”
丰州这边在赵健的授意下也不敢怠慢,一个个领了命,去整理数据和图表,把近半年煤耗相关的东西都收集上来,供张逸夫分析。
赵健在一旁听着可就不乐意了。
于是乎,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外加赵健,围着张逸夫一行二人进了厂子。
“不好受也得受,咱们此行去五个厂子,每个厂子都来一遍这个?我不烦蒋立也烦了!”张逸夫摆手一笑,“我也算明白了,在袁铁志那边,赵文远的话不管用,得是更大的领导,我也不是争什么,让他再为难我的时候,心里掂量清楚就够了。”
赵健感觉,跟着张逸夫走了这一天,比自己走上一年收获还要大。
用更新设备的方法走个捷径来降低煤耗,必然是最舒适的途径,但这是不可能达成的,用这个方法来给穆志恒交差更不可能让他满意。全国大批70年代前兴建的电厂,用的苏联设备都进入了老化阶段,还能全给更新了?电力部钱再多也不可能这么搞。穆志恒看上冀北的工程,就是因为他们用最低的成本,换取了不错的效益,若是用高成本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那谁都会做了,要你何用?
“呵呵,因地制宜。”张逸夫哼笑道,“对知识分子,有才学的人,肯定该客气的,人家有风骨。再看看这帮人,就是贱骨头,你越跟他客气他越来劲。我这态度就是要让他们搞清楚,我在给穆志恒干活,让他们说话做事的时候先动动脑子,到底哪边是大。”
方才传达室的大爷正在门口跟警卫闲聊,见这阵仗,也是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