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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年头人也够浑,反正有单位接收,又并非本系统的,他来这套还真就没脾气了,机关里不怕精也不怕楞,就怕个“浑”字,你真“浑”起来无欲无求,连巴干也拿你没辙。
书记一听就不一样了,走仕途的,见到贾天芸怕是比自己还要过分。
更神奇的是,大家对这个状况置若罔闻,八成是因为都不太懂,另外电话也能打通,就无所谓了。上次通信中断的事情不提,单说要面对的大范围自动化,这样的通信条件都很难满足要求,需要大整一下。
整这件事就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因为你整治前不管信号如何,电话能打通,整之后还是能打通,别人完全不知道你费了多少力,做了多少贡献,再者说,往后载波通信除了自动抄表以及极少数的民用上网外,基本处于一个备用的局面,光纤数字信号逐渐成为主力,因此你现在玩了命把他整好了,也许真的没什么用,也许几十年后光纤出问题或者载波通信有大突破的时候,一个懂行的人拿起呕心沥血重新规划的图纸后,才会感叹前人之严谨,那会儿张逸夫早就不知道在哪混了。
想来也对,那厂商在蓟京都没有办事处,还维护个屁。
“领导?哪个领导?”常思平对科研成果很感兴趣,但对于产品销路其实无所谓,见领导什么的更无所谓了,“还没到实践阶段,不急着投产的。”
“不过催的还真有点效果。”常思平也是个乐观的人,随即笑道,“项目过审了,成果也有一些,很快会把工艺和设备方面的事情传达过去,如果能尽快生产出样品,我们上半年就能完成测试,申报成果。”
余下的日子,在头两天的担惊受怕过后,渐渐进入了一种习以为常的节奏。其一是因为贾天芸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虽然架子大,但不欺负人,想来也是,欺负人的人都是小时候被欺负多了,现在往回找补的,她那号姥姥没人敢欺负。二来贾天芸的出勤次数和在岗时间实在少得可怜,又摇摆不定,一周六天工作日,能有10个小时在局里就很不容易了。当然,按照她本人的说法是,一个高效的管理者不用整天泡在办公室,10个小时能解决的工作没必要耗50个小时。
“别介,常教授您扯远了……”
“不是催我的?”常思平连忙问道,“那你打电话做什么?”
是的,电力线载波通信为主,线路能通,信号能通,电话能打,能用就行。几条主干线路还算规矩,再往下分就没法看了,频道安排不合理,频率互相干扰,通道大量浪费的现象罄竹难书。如此看来,最开始的线路和标准,该是老一辈专家定的,主干线路通信的规划设计也比较规矩,而后面兴起的、新建的那些通信就不知道是谁涂画的了,秉承着“能用就行”的原则,用无数台载波机和中继站硬撑起了一个通信网络。
总之现在的局面可以用四个字概括——
祸从口出,张逸夫只恨自己在会议上乱出头,把这种屁事揽上身了,想着当初是袁铁志硬推自己出头的,不由得又暗骂了这孙子两句。
“嗨,我这边不是做节能减耗方面的工作么,新来了一个领导,主张更新设备,我就提到了学校研究的这个项目,她很感兴趣,想约学校谈一谈。”
能用就行。
在体制里一混,他才发现这拖拖拉拉的牛皮活儿原来自己也做得出来……毕竟大多数实事儿都是这么费力不讨好的,要大力去做,必须得领导和组织重视。
“常教授,我不是催您的,您别慌。”
通信重新规划的事,自己可以当不知道,但检修载波机却事不宜迟,只因领导重视。张逸夫先是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厂商的联系方式,打着长途过去问排查情况,对面含糊许久,辗转了好几个人,最后还是告知正在查。
说来也怪,也许因为通信并非生产主业,局里不够重视,这方面的工作竟然只有调度处的一个人在做,那个人现在也不来了,电话又联系不上,最后还是路涛心一横,叫上几个小伙子撬了他的柜子才拿到的局里通信规划、管理等方面的文件。
张逸夫只得像说书先生一番,第三次叙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路涛?算了,他连自己是谁该干什么都很迷茫。
张逸夫也经常反过来想,如果这电网是自己家的买卖,自己一看这通信状况肯定早就急了,玩儿了命也要重新规划。可现在,谁有空谁来吧,若是张逸夫真的闲着没事儿干潜龙在野名不见经传,他可能默默把这事儿做了,但现在无数事让他焦头烂额,他没心情再背锅了。
巴干?得了,最近咖啡午餐修车什么的事儿他都干了,再因为这点儿屁事恶心他,自己也太不会办事儿了。
事情拖在这里,总是有道理的,张逸夫忽然很理解之前管通信的那位,要是在部里的通信部门工作,也许还能有些作为,但与在局里做一个网管一样的角色相比……还是跳到一个对通信更重视的地方去吧。
张逸夫放下电话摇了摇头,若是今后,厂商面对甲方,不管是阿猫阿狗那都得当爷爷供着,毕竟咱们是衣食父母啊。现在倒好,各种不重视,搪塞,甚至于无视,敢情是完全没打算做后期维护。
放下电话,张逸夫感觉自己很憔悴,虽是来回来去只跑了两个小时不到,但好像把一年要操的心都操了,一年的脑子都动了,在局里做工作实在太可怕了。
好么,那边奇怪的方言就这么扑过来了,张逸夫一句也没听懂,反正最后没谈成,就这么算了。
“这倒是……”常思平想了想后说道,“那我给你一个书记的联系方式,找他吧,我没事不爱往外跑。”
于是乎,张逸夫又联系起动力系的书记来,二人第一次联系,即便是张逸夫报上华北局的名号,那边也拿着架子,谈可以,但要你们过来,我们是搞学术的,不要折腾我们坐火车来回跑。当下华北电院还是部属院校,隶属电力部管理,张逸夫只得报上了巴干、贾天芸等人的大名,表示这几位领导日理万机,实在抽不开身。这下子书记态度立刻就变了,贾天芸这名字怕是比电力部长还要管用,书记马上表示,这就去组织汇报队伍,随时等候华北局的指令,张逸夫还特别提了一句,领导还是希望学校抓紧搞研究,不要耽误正事,所以这次谈,就不要劳烦常教授跑一趟了,书记当即会意应了。
“也行……”张逸夫也觉得常思平显然不是那种会跟领导处的人,跟他提贾天芸的名号他八成会嗤之以鼻,反而起到反效果,“书记好,书记好。”
张逸夫深知这是扯淡,于是说了两句重话,表示这边领导很不开心,要他们快点出结果,同时再派人过来组织大规模隐患排查和检修。
骂归骂,这坑已经入了,有麻烦找谁说?
因为学校的人要下周二才会来,文件的事只能暂且放下,张逸夫也有时间抽身去了路涛那边,交接一下通信方面的工作。
秦玥自然气不过,侧着头冷嘲热讽一番,说些新任领导脱离实际、不靠谱之类的话,文天明则老实一些,只看工作,当即就问是不是要在文件上立刻加上省煤器的那部分。张逸夫表示再缓缓,等谈过之后再提不迟,这两天的工作重点先转向改造实施方案吧。
张逸夫拿了这些资料,就此初步研究起来。
草草梳理一通后,他只觉得头大,简直是一盘散沙。
“是,但我们这边要有计划文件,想把省煤器列入其中。”张逸夫解释道,“如果刚研发出来的创新产品就能投产创效,学校那边肯定也是高兴的。”
回到办公室,张逸夫第一时间拨通了常思平的电话,老教授拿起听筒,待张逸夫报上姓名后,未等他多说便自顾自兴奋起来:“哎呀!你是不知道,那个向总催我催得啊!我这辈子都没被人那么催过!那简直比主席催核电站还急!”
于是张逸夫又头疼了,怎么这种事就撞自己脑袋上了。
想来想去,调度处的主管领导是赵文远,也只有找他了,老赵自己人,会给个实在说法的。
这摊烂活儿,张逸夫也不打算太沾了,就此起草出一个黏黏糊糊,措辞漂浮的《华北电网通信状况分析报告》,隐约表达了一下现在通信的困境,以及将来的任务要求,引出对光纤的需求,场面话一铺,就此完事儿。
是的,一切都顺顺利利全局上下一个人说的算的话确实不用,但这个世界是复杂的,特别是在机关里,再小的事也要扯皮,50个小时都不够用的。贾天芸拂袖而去,苦的自然是张逸夫。哪个处室的人也都知道张逸夫是为今局里最不容易,最累也是最伤神的人,因此碰到他们节能办的事儿,大多都大开方便之门,能过就过。
通过张逸夫对着电话的那一通乱侃,秦玥和文天明显然也基本摸清了情况,也同时凑上来一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