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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想了，那遗腹的孩子是谁，在哪儿，很少有人知道，大家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
好么，竟然主动要求被借书，真是嫌自己书太多了啊。
“好。”
夏雪赶紧合上刚刚翻开的书做了个收声的手势：“这不该问。”
他的研究生，除了拿出来响当当，连外国导师都会侧目外，现实意义更加充盈，整个电机、电力行业的不少领导曾经都是他的学生，当过他下属的更多，基本他打个电话，工作分配就可以优中选优，此外他手上的都是大项目，大课题，研究生和博士生一路跟着做过来，还未出师身价就已经炸了。
“逸夫呢？没有感兴趣的么？”岳云鹤又问道。
“组织带给他这么多伤害，怎么还敢用他？”
张逸夫不禁很感兴趣，不知道他儿孙身在何处，眼下没的打听，只得求助于夏雪，免得后面跟岳云鹤的交谈中说错话。
“不急，随时欢迎，我这里的藏书有些可是很多图书馆都没有的，也许全国就这里有。”岳云鹤冲前方挥手道，“来吧，坐，咱们简单谈谈课题。”
“什么意思？”
“所以当着岳老师的面，不，就算背着他，也不要再提这些了。”夏雪正色嘱咐道。
“哦，这本啊，这本在几年前还是限制性阅读的，只有顶尖少数的专业人员才有权看，而且没有翻译本，讲的是美国放松电力管制的事情。”岳云鹤微微一笑，“拿走吧，一会儿给我写个字据，写清楚借的书名，写清楚何时归还。”
“我就一个问题。”张逸夫呼吸有些粗重，“这种经历，应该……很难被重用了吧。”
“心智太强大了。”张逸夫望向伏案疾书的岳云鹤，心中说不清是敬意还是酸楚。
岳云鹤办公室的特色也很明朗，书多，书柜多，外加朝向好，让人感觉这像是一个微缩版的图书馆，简单一扫不难发现，很多书都是相当有年头的，而且看样子每一本都翻过，这阅读量也够唬人的。
看来老人家还是挺喜欢装逼的，别人家挂的都是奖状，对于他来说奖状早已无法衬托出逼格，需要秀出这些东西，不太熟悉的人一进来，必须就得怂了。
夏雪倒是一五一十在研究，张逸夫则无心看书，被墙上挂着的各种照片所吸引。
“哪里，我是搞电机技术的，这种管理层面的想法都不够深入。”
“他儿子那10年的时候没了。”
那都是岳云鹤与各届国家领导人的合影，虽然张逸夫几乎都不认得，但从精神气派上来看，有那种笑容和身姿的必定也只能是国家领导人了。
“这本，岳老师。”夏雪很快举起手上的书，“power-loss，the-origins-of……”
“好。”夏雪满意地点了点头，“上面还有岳老师的注解，我觉得那才是最有意义的地方。”
“这没人敢问，总之他就是来了。”夏雪说着摇了摇头，“不过他儿子也算尽孝了，竟然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子，那个时代，真的很难想象是怎么降生的。”
“我先表态吧。”张逸夫打破尴尬道，“北漠课题我觉得挺好的，本身也是我的工作，边做边学边研究，等论文出来了，工作基本也收官了，正正好儿。”
“……”张逸夫大愣，“怎么会……”
岳云鹤看着二人，也觉得有点儿不对，这俩崽子现在的情绪，跟当时论证会上的感觉大相径庭。
“嗯……三溪工程在水电技术与水电规划方面，同样有巨大的研究价值，你不反对的话，就这个方向吧？”
拜别头油男，张逸夫找到了岳教授的办公室，虽然他对官位没什么兴趣，头衔只是电机系副主任，但他的办公室却设立在比主任更靠里的地方，这样一位在电力工业部、水利电力部以及一机部、机械工业部都曾担当过高职的大哥，恐怕校长来了也得让道，这个年龄依然活跃也许拼一拼可以做到，但想做到头脑清醒思维敏捷就很难了。
“嗯。”岳云鹤点头道，“北漠的课题主要集中在超临界机组设计与技术上，完全适合你，小夏呢？”
这会儿岳云鹤也放下笔，揉了揉脑袋抬起头来笑道：“怎么样，有没有想借走的书？”
二人同时显出了尴尬，天造地设这个词有点儿难以接受。
“所以我才提前问你啊。”
张逸夫深觉得岳云鹤太逗了，一方面主动要求被借书，大方；一方面又让人立字据，小气！
“我听岳老师的。”
二人就此落座，岳云鹤未等二人发话，自行笑道：“我越来越觉得，这事儿太有缘分了，咱们三个全是都赶上了，我同时在盯北漠和三溪，你们两个人负责的工作又正好一个去北漠，一个奔三溪，简直是天造地设。”
张逸夫一阵唏嘘，人就这么没了，那十年也真是没地方说理，连“牺牲”都算不上，一个人的名字就这么永远被泥沙所埋葬。
“这课题定的可够轻松。”岳云鹤微笑道，“我周末都在学校，可能在这里，也可能在楼上的实验室，我知道你们工作都很紧张，对于出勤就不严格要求了，只是希望你们多来，有问题多问，我这边的进展和研究也会跟你们交流。”
这会儿马老师引荐完已经走了，岳云鹤正埋头写什么东西，不想中断，便让张逸夫和夏雪先自行围着书柜转一转，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书。
“那岳老师怎么……还会来这里教书？他对这里没有仇恨么？”
夏雪回头看了眼岳云鹤，这才说道：“当时他儿子在菁华读研，菁华可是重灾区，尤其几个实用性比较强的专业，自制武器很厉害，青年人都是一腔热血，械斗不长眼，就……没了。当时岳老师本人正在南方的猪圈里，没人敢他告诉他这事，怕当场就撑不住，他是平反后才知道的。”
“能力太强，学识太精，当时急需这样的人才，他后来确实也干得非常好。”夏雪略显神伤地说道，“也有人说，他现在依旧这么卖力工作，就是因为如果退休回家休息的话，太寂寞了。”
夏雪一连串读出了这个张逸夫这辈子见到过最长的书名，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也衬托出岳云鹤最神奇的地方，技术型干部多为专才，穷极一生投身于技术的怀抱，再如何也就是个出色的工程师或者科学家，像岳云鹤这种学术与政治双丰收的情况实属罕见，即便有，在那十年八成也扛不住了，但他今天依旧活跃，可见此人绝无半点迂腐，能屈能伸，既在学术上无可撼动，又没有被政治吞噬，简直就是半个老神仙了。
“小声问一句，岳老师子弟现在在何处高就？”
张逸夫大概算了一下，岳云鹤孙子的话，差不多该比自己年轻个几岁，正是上学的年龄。
“多谢岳老师。”二人同时打心眼里感激道。
“一会儿再看看吧，太多了，挑不过来。”张逸夫挠头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