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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宗民欲将刘亦珊他们的捐款，一分不少赔给华龙渔业。
“长江啊，有了这笔钱，你会少了很多麻烦。乡政府也能卸了包袱。钱虽不多，只要我们多说点好话，求得人家谅解。我看，能了则了。”
戴宗民用少有的口吻跟秦长江说话，让秦长江突然间有了恍惚之感。
“你刚来神龙乡，事业刚起步，不能被这些麻烦缠住啊。”戴宗民语重心长道：“其实，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不想看着你因为一点小错误而耽误前程。”
“你是知道的，华龙渔业这次的损失确实不小。再说，人家一个上市公司，手脚比我们宽得多。真要打起官司来，打赢了还好，要是打输了，我们拿什么去赔人家？”
“我已经与对方协商过了，人家表示，赔偿在其次，主要看我们的态度。我们要是态度积极，兴许人家手一抬，这事就过去了。”
秦长江没想到戴宗民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捐款刚到，他就有了打算。
他苦笑着说道：“戴乡长，要是没这笔捐款，我们要怎样应对？”
戴宗民一楞，生气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啊。这也是你的运气好，来了这笔钱。”
“戴乡长，问题是人家捐款方有要求，这笔捐款要用在灾民身上。我们不打招呼就将钱挪作他用，捐款方会不会有看法？”
“他们把钱捐给了我们，就属我们所有了。至于这笔钱如何支配，与他们没有关系了。他们也不应该过问了。长江啊，你要想清楚，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秦长江小声说道：“戴乡长，我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不合适？”戴宗民猛然瞪大了眼，“来来，你告诉我，怎么样做合适？秦长江啊，你是不是私自开闸放水了？你是不是给人家华龙渔业造成巨大损失了？人家索赔，在不在理？”
秦长江道：“戴乡长，就算华龙渔业有损失，也是因为遭遇到了不可抗拒的自然原因，我们乡政府就不应该赔偿他们的损失。”
“因为是人为的，所以就要承担责任。”
戴宗民突然一掌拍在办公桌上，“秦长江，你的脑子里装满了什么东西？你看不出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秦长江道：“戴乡长，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的这个建议，我不同意。要不，等魏书记回来再作决定吧。”
他头也不回从戴宗民办公室出来，气呼呼地回到自己办公室，看到办公桌上堆着的一堆报纸，顺手一把扫到了地上。
坐在对面的胡耀嘀咕了一句，“有病啊？要你别去，你偏要去，怪谁？”
秦长江嘿地笑了，道：“你觉得能躲得过去？”
“有些人，你不理他。他就自感没趣了啊。”胡耀弯腰从地上把报纸一张张捡起来，“这些我是准备拿回去练字的，不要浪费啊。”
秦长江看一眼胡耀，好奇地问道：“你还练字？”
胡耀嘴一撇道：“怎么啦？我就不能练字啦？毛笔字是国粹，没有要求说，非要有学历才可以练吧？”
秦长江嘿嘿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这练字啊，讲究心静。你心静吗？”
胡耀直起腰道：“我有什么不心静的？我不像你，有目标，有追求。我这一辈子啊，前途是没有了，希望也看不到了，混吃等死吧。”
说完，他若有所思问道：“对了，你刚才怒气冲冲回来，什么事让你生气了？”
秦长江不想把戴宗民要将捐款赔偿给华龙渔业的事说出来，他摆摆手道：“没事。我也没生气。”
“长江，你少忽悠人。难道我看不出来吗？算了，你不想说，我还懒得问。”
胡耀将报纸摞在一堆，拿了一根绳子将报纸捆扎了起来。
“魏书记什么时候回来？”秦长江突然问他道。
胡耀道：“领导的事，我怎么清楚。”说完，提了一摞报纸，开门出去了。
中午，食堂师傅把开饭的铁敲得如擂鼓一样。
听到敲铁声，大家三三两两从办公室出来，一路说笑着往食堂走。
秦长江跟着出了门。中午这顿饭很重要，毕竟食堂晚上不开餐。要吃饭就只能自己动手解决。
食堂准备了两菜一汤，却都是蔬菜，看不到半点肉。汤更是刷锅水，上面漂着一点点油星子。
干部们便抱怨，“老谭，你天天喂猪一样给我们吃小菜，肉都舍不得放一点，你把钱省下来埋你啊。”
食堂师傅老谭闻言，用锅勺将铁锅敲得乒乓作响，回应道：“我一双空手，能变出肉来啊？我跟你们说，这些菜还是老子自己家拿来的，没花乡政府一分钱。你们不想吃，回家去吃好的啊。”
两盆蔬菜，确实让人没有食欲。
大家便一哄而散，抗拒不吃。
秦长江把碗递给谭师傅说道：“师傅，麻烦给我打点菜。”
谭师傅看了秦长江一眼道：“你吃？”
“我吃。”秦长江笑笑道：“绿色蔬菜，城里人想吃还吃不到这么健康的绿色食品呢。”
谭师傅便给秦长江打了满满一勺子的菜，叹口气道：“小秦啊，他们这些人，嘴刁我不怪。问题是乡政府现在不给我一分钱买菜，难道要我从身上割肉做给他们吃啊。”
秦长江好奇地问道：“乡政府没给钱买菜吗？”
谭师傅摇摇头道：“自从遭灾以来，我就没拿过一分钱菜金了。我自己已经垫进去不少了。再垫，也拿不出了。”
秦长江哦了一声，安慰他道：“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谭师傅。”
突然，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谭师傅，麻烦给我打菜。”
秦长江回头一看，便看到苏蕾一张明媚的笑脸。
平常，大家吃饭的时候，有去办公室吃的，更多的是三三两两捧着碗聚在乡政府院子里，边吃边聊。
基层乡镇，工作餐很随意。但伙食标准不会太差，至少能保证每天都有荤腥。
但是现在，除了蔬菜，还是蔬菜。似乎很久没看到肉星子了。
秦长江吃饭有规矩，他从不端着碗像其他人蹲在地上吃。他都会坐在桌子边吃。
他的这个习惯，来自于他的家庭教育。父母虽说是农民，对礼仪却非常重视和讲究。比如吃饭这件事，秦长江的父亲就规定过，全家必须围桌而坐。而且是长辈不到，不可动筷子。
他爹还规定，碗里不能有一粒剩饭。哪怕是掉在桌子上的，也必须捡起来塞到口里吃掉。
小时候的秦长江，因为碗里没扒拉干净，挨了不少爹的筷子。
以至于他现在吃饭，吃过的碗光得就像用舌头舔过一样。
苏蕾端着碗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浅浅一笑，突然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