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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享受当下更加重要, 米拉尼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因为好日子的话，人这一辈子满打满算都不会有很多。
米拉尼……不, 程程那胖乎乎的小同桌邹荣是踩着早自习开始的铃声，和古稀之年的英语老师一起进门的，只见她在英语老师慈爱的目光中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而后迅速而灵活地蹿回了座位, 红着脸小声地和程程抱怨：“你都不知道，今天我自行车没打气, 给我累得好像王八蛋似的……”
程程附到她耳边, 笑眯眯地说：“干嘛加个好像啊。”
“！你不爱我了，滚蛋吧。”邹荣佯装生气, 轻轻推了她一把, “今天可是从你们靠窗这排开始提问, 还想不想得到救赎了？”
“救赎？什么救赎, 我也要！”后桌刚才抱着可乐吨吨吨的妹崽陡然从偷偷补作业的伟大工程中抬起头, 同样压低了声音，“荣儿，虽然你的英语很一般, 但是配我尚可……”
“无耻之徒！”
“你说啥，那把我昨天请你吃的蛋挞吐出来！”
注意到教室里的小嘈杂，资历丰富的小老头和蔼可亲地笑了起来, “嗯, 今天都很精神, 那就把昨天留的卷子拿出来对一下吧。”
妹崽和邹荣对视一眼，立刻停止了争吵，同时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听力部分作为家庭作业是跳过不做的，那么剩下的第一道就是阅读理解，程程从第一排的同学开始算，发现自己是第四个，刚好轮到序号为d的小阅读。
“我去，一片空白，你胆子不小——”邹荣一眼看过来，忍不住惊叫一声，“你这从后往前做题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还有这毛病？程程把试卷翻了过来，果然，最后一页是她用狂乱的字迹写就的小作文，旁边的大阅读也写得好好的。所以嘛，她就说自己没那个胆子啥都不写……
这排第一个同学已经开始表演了，程程瞧了一眼一号小阅读的题目，有了不得不说了二十多年英语的经历，感觉这简直简单得雅痞，约等于你二舅和你二叔一起去看弗拉基米尔的演唱会，中间遇到一个叫弗洛伊德的人，二叔跟他去学习潜意识论，二舅继续去看弗拉基米尔的演唱会，问二叔有没有看到演唱会这种水平……她可以的！
通常来讲，任何事情都不会两全其美。若有春雨霏霏，那就必然不见天日；若有阳光明媚，那就必定不得雨露……当然，偶尔的太阳雨除外。
程程心理年龄总归才二十出头，但大场面见的多了，通常来讲什么情况都不会动摇她的心神。超级英雄都见过，外星人都打过，还曾与只存在于和谐小说设定的abo星球军官称兄道弟，难道还会害怕老师提问不成？总归现在没什么心思顾及手中的试卷，她环顾着久违的同学们，不自觉地再一次将怀念而欣慰的老父亲笑容挂在脸上——看啊，这些个才是正经高中生！没有校园暴力，没有什么鬼啦啦队队长和橄榄球队队长的操场热吻！没有种族歧视！没有超能力反派或者绑匪冲进学校！上帝的三大爷啊，这里是天堂吗？？？？
“我去，拜托你不要笑得像二师兄见了嫦娥一样行不？”同桌邹荣嫌弃地抱着胳膊搓了搓一身鸡皮疙瘩，并白了她一眼，说出了和英语课代表不相上下的灵魂吐槽。“昨天还和班主任吵架，在qq跟我发了一晚上牢骚，今天就跟没事人似的，女人心啊……呀！轮到你了！”
这时候刚好米拉尼前面的同学回答结束，刚才明显也在走神的小同桌手忙脚乱地帮米拉尼翻到了d阅读那页，米拉尼愉快地给了小可爱一个wink，这才淡定地站了起来，仿佛作业只做了一半，没做的部分还不巧惨遭点名的人不是她一样。
“咳咳……这个阅读稍微有点长，我们先看看问题，他问的是人工智能是一个怎么样的现代科技，选项分别是热门的，高端的，区域化的和产业化的，根据这个问题，我们定位到第二段，首先可以排除区域化的，因为没有提到；第三行说，人工智能因为科技含量很高所以凭现在的技术水平难以产业化，所以也排除，不过热门和高端的还是有点让人难以抉择，因为第五段列举有能力研究人工智能的几个国家，除了中国全都是发达国家，列举这么多可以说是热门，但只有这几个挺强的国家说高端也没错。”程程再次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第二题选b，问题是研究方向与核心问题，关于研究方向，b选项的内容在文中第……三段至最后都有涉及，概括地说，人工智能的未来会往高精尖的方向迈进，未来的核心问题将是科技与道德人文的平衡，这样第三题的答案也出来了，科技发展最终可能会导致社会道德的震动，选d。”程程在寂静中坐下了，过了一会儿大家才窃窃私语起来。英语课代表有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比了个大拇指，程程冲她笑了笑，英语老师更是笑得特别开心，下了讲台走了过来，才从惊讶中缓过神的小同桌连忙捂住了脸。
“我就说，果然拿错卷子了，结果还没做，哈哈哈。”老头儿近前，拿过程程手里的东西瞧了一眼，乐得更开心了。“现做现翻译，进步不小，坐吧，今天就提问到这儿。”
“我的妈呀，你厉害了，我的儿！没白疼你！”后桌的妹崽惊喜地锤了一下程程的后背，程程尴尬地笑了笑，这时候小同桌捂着脸的手手才放了下来。“同桌，我对不起你，拿错了……这题是太难了划掉的……”
程程能怎么办，孩子这么可爱，还不是选择原谅她。
一下课，英语课代表轻车熟路地溜过来顺走了程程的地理作业，笑嘻嘻地留了几颗红皮的旺仔牛奶糖给她，后桌的妹崽更是像脱缰的野狗一样跳起来就扯着程程往外冲，“走啦老王跟我去小超市，没有百奇我活不了……”
程程无奈地笑着被拖走，结果刚到门口，就迎面遇到了一个身量不高，皱着眉头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他用一种很不友善的嫌弃眼神看了程程一眼，这才走进了班级。
“你也够倔，就让阿姨给他送点礼吧，他整天这样找你麻烦也不是办法。”妹崽忧伤地摇头叹气，“那是班主任啊。”
程程没什么反应，和妹崽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却没等到班主任穿着机甲或者端着□□杀出来，才略显失望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这？”
妹崽义愤填膺起来，“啊？怎么啦，法制社会，难道他还能打你不成？他倒是有意思，在家长会上和我妈讲的那些话，我妈都告诉我了！班主任说你整天不学习带着我玩，让我妈嘱咐我离你远点，但是你知道我妈，一看成绩单，嘿，你排我前面，她就没说什么了~”这傻孩子抬抬下巴，显得还有点小骄傲。“而且你明明很努力的，他怎么这样讲话，什么破老师！”
两人很快到了楼下，应该是时间紧迫，所有往超市去的学生都匆匆忙忙，恨不能跑着去，妹崽也不例外，她就这样拉着程程横冲直撞地往前冲。程程也不管往哪里去，就笑着和她一起跑，像是要跑过无边的黑夜，一头扎进触手可及的晨曦里。
“老王，你去哪里进修了，这英语水平突飞猛进呀~”
“美国……”程程非常认真。
“哈哈哈哈调皮~”
缘分总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东西，下一节正是班主任的数学课。当程程和妹崽满载而归，学着同桌邹荣，掏出一本厚厚的习题的时候，她总是知道了当年的自己对数学老师，也就是班主任有多大怨念——因为这玩意儿的扉页上竟然用黑色中性笔写了句【你这愚蠢的土拨鼠】。看看，都用翻译腔骂人了，气成这样都不讲脏话，不愧是我。
“唉，没想到他和地理老师调课了……总之注意啦，小心老杨找你麻烦。”邹荣担忧地看了程程一眼，“他今天心情不好，估计又要拿你撒气，不过老规矩，大家会帮你的。”
程程一时没反应过来，可二十分钟之后，她都要热泪盈眶了——因为她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纯真热烈的同学爱了。一群善良温暖的姑娘，不光是英语课代表这种活泼外向的好学生，哪怕一看就是沉默寡言，平时不喜欢出头回答问题那种孩子，都抢着举手回答问题，就怕班主任给她找不痛快。
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王效程，你来做最后一题。”班主任皱着眉头，不喜的感觉溢于言表，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好几个同学担心地回过头，更有甚者直接偷偷用夸张的嘴型告诉她答案，同桌小邹荣压低声音报了个数字，直接被班主任喝止了。“邹荣，你当我瞎还是聋？！让她自己答！。”
鸦雀无声。
程程心中温暖，她看了眼自己的作答，强化智力之后，她分辨得出自己的错误率真的有点高，应该是那种很努力，但就是天生学不会数学的可悲人士，这种学科上的榆木脑袋再加上不给班主任送礼，难怪惹他烦。
可是，她没错的，王效程是没错的。
“14”程程平静道，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班主任的眼睛，看得他由想要发作转为心虚慌乱，最后居然落荒而逃了。
什么鬼？他跑什么？程程莫名其妙地坐了下来，后座的妹崽才把下巴收起来。“你这……吓我一跳，简直就像我将立于顶天那位啊。”
顺着妹崽手指的方向，程程这才看到教室后面的横幅，【吾等前方，绝无敌手】，这中二病的内容怎么想都像是原来的她和朋友们争取来的高考加油文案。
“你说我，像蓝染？”程程也有点难以置信了。
“刚才你气场太足了，我们几个都没敢说话，”妹崽挠头，“咱们一起追的动漫嘛，可我觉得你刚才那一下，蓝染都比不上啊！你把老杨吓跑了欸！！！”
不比妹崽欢欣鼓舞，邹荣上上下下打量了程程一下，突然作出一副夸张的害怕状态，“确实有变化，以前你很跳脱，眼睛里有光，时时刻刻都在笑着的，但刚才你一板着脸，那是难道是传说中的杀气吗？？太霸道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别吓唬我们啊，我们这些小地方的苦命孩子可连县长都没见过！”
“等等，你们敢说没见过我爸爸！！”头一排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全班都哄堂大笑起来，程程也跟着笑，开怀极了。
就这样过了繁忙又快乐的一天，等到上了晚自习后，已经是夜里八点半了，程程叫邹荣帮忙和要接送她的红色小车司机说一声，她有点事，等下打车回去，不必等她，之后就独自上了天台。
天台啊，主角都要去的地方。月明星稀，夜空清朗，夜凉如水。米拉尼默立在天台，注视着接学生回家的人群车辆逐渐散尽，这才抬头望月。
她一向知道，系统那样能被亚瑟王感化，经常哭哭啼啼的家伙，总是很温柔的，结果居然温柔到这种地步。系统知道接收这份力量会痛苦不堪，宁愿结合她残存的记忆，浪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就为了让米拉尼在温暖快乐的回忆中融合力量，从而规避这份蚀骨之痛。
米拉尼知道的，一开始就知道，系统那个小笨蛋啊，留了太多疏漏。她逐渐忘了自己叫什么，但总归不叫王效程，还有她爸爸从不会只煮一份羊汤，总还要炒几道菜的。米拉尼或许幼稚还感情用事，但骄傲是真的，她可以放纵一时，却无法贪图享乐，任凭自己沉溺于虚幻。
所以呀，她今天过得很开心，毕竟什么都没有享受当下更加重要，米拉尼唯有对这一点深信不疑。系统的礼物，于米拉尼而言意义重大，只要有了今天，她知道了这些事情曾经真的发生过，并且有幸再次回味，这就足够了，这一路，无论是得到与失去，还是生命的馈赠与苦难，都会让人更加坚定。
此刻，夜空中的月亮水一样潋滟散开，拨散了满天繁星，米拉尼周围的更是一切都如流水一样扭曲起来。
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