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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保护我还是怕我跑了?”萧然肃冷了神色,声音轻浅却隐隐有些阴寒。
不知为何,牧岩心底微凉,凝神说道:“你义兄叫什么名字?”如果消息没错,该是九钻珠宝那位年轻的老总,如果不是从事警察职业,他还真的不能将那人与毒贩联系起来,只是他到底是没有更加确凿的证据抓捕他,否则也不必与萧然耗在这,想到安以若身陷险境,牧岩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表现得镇定自若。
清晨醒来之后,萧然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不肯用餐,原计划八点出门,结果因为她不肯配合拖延到九点二十。药效未过,她的身体很虚弱,走得极为吃力,牧岩始终握着她的手腕,半拖半拉着她上路,进度缓慢。
牧岩伸手一挡,睁开眼晴沉声道:“送丧的人全部带走,立即搜山。”
雨后的山路满是泥泞,牧岩忽地紧了紧眉,感觉到左胸处的伤口迸裂般疼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丢了人也不见牧岩发火,此时,他的怒意却是那么显而易见。
萧然被牧岩推倒在地,按捺住略有些紧张的心,看着他纵身一滚,趴伏在石头背后,微眯着眼晴寻找伏击点,眼中竟腾起惊人杀意。
萧然点头,回身指了指紧连的另一座山,“就葬在那边,清明的时候镇上的人都去祭扫。”
“人都死了,什么样的方式安葬又有什么不同呢。”萧然眸光极黯,自伤的情绪缓缓流出来,下意识握紧牧岩的手,再不言语。
几乎只是一瞬间,萧然只感觉到一股急风从眼前擦过,似是眼晴尚来不及眨第二下,已听到低低的痛呼声,随后感觉不远处有人倒下。
原来,他们都有天生的演员,舞台上似是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已被对方看穿。
心中忽而惨淡一片,有些凄凉,有些置生死于不顾的决然,密林遮住了天光,尤如她的心情被阴郁所笼罩。
“萧然!”牧岩惊觉,回身作势欲拉她,忽而感觉到身后有子弹飞来,收回手,他趴伏在潮湿的地上,勾指射出的子弹落在萧然脚下。
方队长看见牧岩眼中凌厉的风芒,点头称是,转身去安排搜山事宜。
牧岩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密林之中什么都看不分明,有片刻的思维停滞,然后他将目光移向前方,习惯性蹙眉。
她的语气很淡,声音却冷似鬼魅,牧岩别过脸,刻意忽略了她声音中的哽咽,他问:“就葬在山上?”
四下皆寂,惟有山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以及渐大的哭声弥漫而来,压抑得足以令人窒息的死别悲泣挤满了整座山,令人不禁嗟叹,生命渺小,生死无常。
萧然合了合眼,睁开之时静静地将目光投向远处,仿若此时的变化与她全然无关。顾夜果然聪明,她故意拖延了出发的时间,他就算准了他们此行的路线,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布下此局?
萧然长叹了口气,眼底的悲凉席卷而来,仿佛阴雨晦涩,萧瑟得令人不敢直视,“牧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再往上走就踏入了顾家的地界,任凭暗处有警察协助,他也是九死一生,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他。她爱他没错,可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在生死面前,他的选择不会是她,而她的选择,也只会是顾夜,他是她的主子,比身为警察的牧岩更能轻而易举地要了她的命,大事面前,她并不糊涂。
方队将牧岩的反应看在眼里,顿时惊愕地怔在原地,目光落在他面孔上,有些不明所以。
忽而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眼萧然,俯低身子凑近她,手腕微微动了一下,慢慢收紧了指关节。
“牧队?”负责此次行动的方队长冲到牧岩面前,收起配枪欲检查他的伤口。
牧岩利落地以左手抓住她手腕躲到大石的另一边,握枪的右手抵在膝盖上,深深呼出一口气,尽管面色不改,但萧然知道如此剧烈动作之下,他胸前的伤口一定裂开了。
萧然脸色微变 ,眼神虽未交凝,却仿佛在倾刻间明了了什么。
牧岩的眸光忽然动了一下,心里似有暗涌在渐渐漫过最后的底线,他们的默契源于一些黑道的规矩,他知道萧然带他上山是引他入狼窝,那里有人等着要他的命,可他却必须往前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他懂。
两边的人分散排开,借着密林隐藏身形,外人不得知此时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局中之人乍然有了风云对峙之感,牧岩右手执枪,左手托住右腕,唇角抿成一线,神情肃然。
牧岩心念急转,意识到事情的古怪,眼中蓦然划过凌厉,目光霎时转深。左手大力推开萧然,右手已迅捷地摸出腰际的配枪,在嘹亮的喇叭声掩护之下他已连开两枪。
她纤细的手与他手上的薄茧相叠,心中涌起异样,身形明显顿了顿,牧岩微晃了神,眉峰轻聚。
此时,他们距得真的很近,枪林弹雨之中,他就在她身边,尽管并不是真的护她,可那被枯木被凋落了的残叶竟显露丝丝生机,萧然忽而笑了,眸光一动,深深看他一眼,俯低了身子,用尽浑身的力气快速撤离他的身体。
孤身涉险,被困其中,他却依旧从容镇定,浑身冷落的气息与雨后的空气相融相汇,孤傲的神情似在昭告天下,上天入地,谁与争锋?
抽回抚在胸口的手,牧岩拧眉咝了一声,感觉胸前的衣服微有些湿,伤口流血了,渗透了衬衫。收起配枪,在方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深吸了口气,清冷了声音:“调派人手,全力搜捕。”然后,挥挥手示意他不必照顾他。
在片刻的沉寂之后,隐约听到悲伤的哭声传来,牧岩凝神看去,正前方迎来一队人,稍稍走近了些才发现竟是一行送丧之人,每个人的胳膊上按辈分戴了黑纱,有的人别针上多一小块蓝布,有的多一小块红布,还有人扎了麻布腰带。
事情表面上如他所料,却不完全在他撑握之中。
果然如此,一切如他所料。
片刻沉寂,喇叭声此起彼伏,枪声相继响起,子弹自耳际飞速而过,牧岩清醒了眼神,冷厉道:“萧然,你这路带得真好。”话音未落,翻身而起,子弹破空而去,飒然之气流泻而出,竟令萧然移不开眼。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方队略显无奈地站在不远处侯命。
前天晚上接到指令,上头交代要全力配合这位从a城携重犯赶来营救人质的牧队长,一切行动听从他的安排,昨晚接到人后将他们送至酒店,听从他的交代只派出四人守在酒店外待命,今天一早跟着二人上山,牧岩也只让他们远远跟随,不能露面,在喇叭声的掩盖下他们错过了那场激战,近而让人劫走了重犯,原本就有些惶恐,然而,牧岩却没表什么态,只是命令要全力搜捕,不能放过任何蛛丝。然,搜山似是进行得如火如荼,实际上他说的全力却只是做个样子,方队长显然很迷茫。
牧岩没有想到萧然会说这么一句,恍惚了一瞬,缓过神来正欲开口,送丧的队伍已近在眼前,喇叭声蓦然间响了起来,脆亮悠长的调子飞走在山林之中,树梢之上,有些响亮,却又尤显刺耳,有些苍凉,却更觉突兀,似是夹杂着深重的悲哀,又似某种暗示。
牧岩骤然握紧了手,隐有深意地笑了,眼底却浮起锐利,“已经走到这了,没有路可退。”揉了揉眉头,敛了心绪,他站起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走吧,快到了不是吗。”越是靠近越是危险,越是危险却也越有希望,他已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只是他说不清。
混在送丧队伍中的杀手没有想到牧岩反应如此迅捷,回神之时已有两人倒下,不知是早已暗中有所布置,或是真的是被喇叭声掩去,两方人开了数枪竟没有引起任何慌乱。
他的脸在树影斑驳之间忽明忽暗,默然看他数秒,萧然眼眶微湿,却终是移开目光,转身而去。
萧然一个趔趄,险些跪倒在地,右手撑住地面,她跌跌撞撞着向前方小跑而去。喇叭声终于停了,刺耳的枪声终于暴露于山林之中,惊醒了潜伏在远处暗林中的警察。然而,当他们赶到之时,剩余的杀手已带着萧然训练有速的撤离了现场,牧岩坐在地上,执枪的右手颓然垂落下来,左手抚向胸口,闭着眼晴仰靠在石头上。
“是。”方队长抿了抿唇,想到牧岩孤身一人展开的枪场,又想到犯罪份子竟然在眼皮儿子底下劫走了人,面色十分难看,转头冷声喝道:“一队带捕送丧的人,二队搜山。”
萧然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如同夜雾,“他们认为土葬才可以令死了的人得到真正的解脱和安息。”她的母亲因难产而过世,她并不知道是如此安葬的,可是父亲的葬礼是义父办的,她记得也是土葬,无法抑制涌动而来的伤感,萧然抽手揉了揉眼晴。
牧岩径自往山下走,直到手机有了信号,他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切断电话,眼里眸光深聚,唇角微抿,右手紧握成拳。
山中隐约流过一缕悲壮的空气,牧岩径直注视着前方,忽地翻转身体,仰躺着朝着萧然身后开了一枪。
萧然终于抬头,神情清清冷冷,“你可以说是他全然不在意我的生死。”她了解顾夜,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一枚棋子,她的生死并不是他最在意的,对于这一点,她心里十分明白。
送丧的队伍有意放慢了前行的速度,似是在掩护杀手,牧岩霍然握紧了手,瞳孔骤然紧缩,凝结了眼神。
警队里,牧岩侧身静立窗前,眉心稍皱,目光久久投向远处,眼里流露出的某种怅然与隐伤令人无从猜解其意,许久之后,他只是沉了声音,说:“安排船,送我过江。”
萧然坐在石头上,目光飘向远处,隐约可见几处房屋,唇边浮起一丝淡笑,低眉问道:“牧岩,你真的打算上去?”这是今晨她说的第一句话。
“现在这里还兴土葬?”离得近了,牧岩已经看到队伍中央有人抬着一口棺材,他叹了口气,极力想摆脱心中的沉重感。
萧然对于他的答非所问并不意外,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要是说了马上就得死。”语气淡淡,神情自然。
牧岩不动声色,状似不经意地四周望了望,暗了眼底的光芒,“他很沉得住气,看来你们很有默契。”从安以若失踪,到昨晚他与萧然到达瑞丽,那边没有任何一通电话打来要求交换人质,但牧岩相信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掌握之中,他似乎很是胸有成竹,把握极大。
他知萧然不会真正带路换回安以若,却不得不随她而去;她明知事有蹊跷,却依然假意前往。结果就是,他状似无力令她脱逃引她真正带路。结果就是,她竟然这么快就出了国界,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牧岩并不看她,手心握紧枪,食指一勾,冷光一掠而过,下一秒前方已有人直直倒下,然后,他目光一斜,锋芒毕露,“他们的目标是我。”言下之意,她又何须他保护?
“萧然已不在国内,现在的准确位置位于缅甸对外贸易口岸木姐市……”话未说完,牧岩霍然站起,眼中霎时迸射出的厉芒仿佛能将人凌迟,握着手机,好半晌说不出话。
萧然抬眼,看到牧岩意蕴极深的眼眸,神色微变,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欲言又止。
直到黄昏时分,在牧岩示意下终于结束了长达近一天之久的搜山行动,回到警局,他的手机适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