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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如何是好?”陶素闻听杨瑾分析有理有据,不由也担忧起来,“护军不信三哥的话么?”
杨瑾道:“属下本是墨家门人,我墨家学说,兼爱非攻,可我……觉得好难……”
杨瑾扑倒在地,吐出带血吐沫,默不作声。
“三哥妙计退敌!就算有过,也应将功补过!”陶素直言不讳地顶撞道。
杨瑾马匹神骏,四蹄腾空,衔着胡人队尾紧紧追赶,杨瑾俯在马背上,耳旁风声萧萧,风中凝固着似乎永远无法散去的血腥气息。一匹垂死的战马在尸体横陈的草原上挣扎着昂起头,对着星空发出最后的嘶鸣,仿佛在对这个世界做出最后的告别。那些身穿秦军战服的尸体,在杨瑾的眼中,仿佛每一具都是田瑞和,他又想起了出征时,问出那句“我们会死么”的少年,也许他也无声地躺在那里。杨瑾想起来夸父寻找真太阳的情景,也许在天明之前,他也会变成一具遗弃在草原上的尸体,倘若再死一次,不知还会不会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杨瑾视线中只有胡人首领,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死亡的气息也越来越近。
杨瑾沉思许久,忽然顿足,失声叫道:“糟了!”
治世,要仁,而乱世,要的是野心和铁血。
杨瑾身下战马身经百战,左右腾挪,四蹄疾走,马鬃迎风飘飞,犹如龙腾虎跃。箭矢从杨瑾头顶、身边呼啸而过,但已有二十余人横尸身后,中箭受伤的战马滚倒在草地上挣扎哀号着。
但随后战局立转,胡人开始发威了,秦军发一矢,胡人能射两箭,只是箭抛射而来,准头有限,但杨瑾队伍中也有十多人中箭落马。
陶素众人怒气冲冲地把杨瑾如何看破胡人奸计,如何禀报军情,孙护军如何不予采信,杨瑾无奈,如何以悬殊兵力牵制敌军,其间田瑞和死战身亡,后疑兵之策奏效,诈退胡人军马,直到杨瑾以一己之力怒斩胡人首领,详细讲出。
胡人首领步伐沉稳有力,刀身在手中一振,加快速度向杨瑾奔来,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磨炼出来的躯体显出压倒性的优势,他显然是要结束这场实力失衡的决斗。
杨瑾左格右挡,彻底落入下风,面对每一次进攻,都是面临命悬一线的危机。胡人首领似乎厌倦了一味的强攻,朝杨瑾做了个让他主动进攻的手势,轻蔑的眼神完全没将杨瑾视作对手。杨瑾怒吼一声,毫不客气地举刀向胡人首领砍去,闪烁刀锋此起彼伏。胡人首领轻松迎战,右手弯刀架住杨瑾的刀刃,借弯刀弧度卸开刀势,身形流畅一转,左手短刀横向扫出。
杨瑾双眼噙泪,随他出征的战士相继淹没在胡人的马蹄下,胡人却未受重创。顾勇护甲崩坏,衣衫碎裂,身中数刀,仍旧浑然不觉,奋起杀敌,终于率领十余人杀回到杨瑾身边,护住杨瑾,且战且退。
“将军,属下有一不情之请。”杨瑾摸着杨旭的头,“宅院和仆人,我收下,也好让杨旭有个安身之所,至于田地,我想转赠田瑞和父母。”
杨瑾微微地摇了摇头,顿挫有力地把每个字送进众人耳中:“因为我们弱小。”
皓月当空,杨瑾气喘吁吁,已然力不从心,可是他还固执地握紧战刀,尽管视线中的胡人首领在月光下模糊晃动。
“什么妙计?”陶素好奇地问。
杨瑾迈入营中,对孙毅施以军礼,郑重地朗声说:“请大人下令军马戒备,胡人恐来袭城。”
“将军……”杨瑾不知该如何说明,“昨夜袭城的其实不是胡人,而是……”
“多谢将军指点。”杨瑾欠身道谢。
“可是……将军……”杨瑾犹豫着要不要把他的猜测说出来。
蒙恬笑笑:“做好自己的事,问心无愧就好!来日方长,你先安心养伤吧。”
追杀而至的胡人不明所以,纷纷勒住缰绳,一名首领模样的人从众人让开的道路中走出,好奇地望着不远处的杨瑾,不明白他为何不继续逃命,反而要做困兽之斗。
胡人自幼在草原上生长,年幼时坠马经历不计其数。胡人首领稳住翻滚势头,拧身半跪在地,从腹部拔出短刀,依旧面色从容,可见其凶悍程度。杨瑾自然没有胡人那么敏捷的身手,狼狈不堪地撑着伤腿勉强站起,胡人首领提着弯刀已逼到近前。
顾勇循声望去,陶素策动战马单骑而来,马尾后拖着一条燃烧着的粗大麻绳,长有十数丈,麻绳每隔两尺打一结口,结口上插有火把。
星空下迸发出悠长的撞击声,刀刃之间火花四溅。杨瑾虽然抵挡住了胡人首领迎面劈来的弯刀,可是对方强悍的力量压向受伤的右腿,杨瑾连退数步,以战刀拄地稳住身形。草原上的刀是不讲求招式华丽,唯有实用,胡人首领步伐稳重,每一刀都以瞬间的爆发力为支点,速度和力量结合,犹如晴空霹雳。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顾勇厉声喝问。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胡人为什么要抢我们?”杨瑾出奇认真地向众人问道。
“本来我应该死的。”杨瑾黯然回答。
“若到那时,蒙将军已领兵回城,而且有前车之鉴,夜晚警备森严,”杨瑾肯定地说,“除了趁我军用饭,防备松懈,胡人再无良机。”
杨瑾的大喊声在铁蹄轰鸣的战场上根本无人听得见,稚嫩的士兵们已各自为战,田瑞和所率的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已经和胡人侧翼擦肩而过,杀向对方后翼,顾勇则率人直刺敌军中心。
“哥哥要是死了,旭儿可怎么办啊?”杨旭连哭带叫。
夕阳西下,大河蜿蜒穿过草原,河面碎金点点,绯红的晚霞飘浮在天边,一派怡人景色。若不是心系来犯之敌,杨瑾早已投身到这片心旷神怡的晚景中,晚风在耳边呜咽,胯|下战马马鬃飞扬。
孙毅一个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顾勇声如洪钟,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吴卓、陶素等人按捺不住,不顾礼节,相继涌入,一个个面带杀气,血染征袍,气势汹汹地列在杨瑾、顾勇身后。
杨瑾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胡人首领会突然脚步失控,以至于让自己抓住转瞬之机,将他一刀毙命。在月光的映射下,草丛中闪动一抹金属光泽,杨瑾支撑着仿佛已经破碎的身体走上前去,将草丛中的不明物捡起——是杨旭捡到的那枚青铜古物。
“那我们怎么办?”经过昨晚一战,陶素对杨瑾的指挥调度那是充满信心。
“三哥如何肯定他们不等入夜时分?”陶素好奇地问。
“你想出的计策,是以兄弟们的死为代价的!”顾勇上前还要继续殴打杨瑾。
“陶素,你去给我找一张地图来。”杨瑾忽然开口,仿佛下定决心。
“为什么说是余部?”杨瑾不解地问,“昨晚夜袭的又不是胡人。”
“我叫顾勇,是个新兵,”顾勇昂起头颅,“将军若要惩罚三哥,请将我一并责罚吧!因为今晚一战,我也去了!”
“天黑了!”杨瑾刚刚忍痛拔去臂上一箭,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是……”杨瑾想回答是魔物,可是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这个事实呢?
杨瑾看到战团中的田瑞和身负箭伤,周围军兵已被胡人断开联系,各自为战。田瑞和披发怒目奋勇拼杀,虽然兄弟当中数他和顾勇武艺最高,但如今孤木难支,周身刀光闪烁,险象环生,而顾勇却不知身在何处。
血气涌上少年们的脸颊,更胜晚霞映照出来的绯红,他们的手或紧紧握住战马的缰绳,或用力按住自己的战刀。凛然无惧的血性被点燃,正在他们的肌肤下沿脉络奔腾游走,虽然他们走过的人生岁月尚未及弱冠,但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正像杨瑾所说,他们没有权贵的出身,身后也没有大秦雄师作为后盾,但他们正是要用自己的双手捍卫自己所要的一切。
陶素一指杨瑾放在地上的包袱:“敌将首级在此,将军不信可打开亲验。”
“是魔物!”蒙恬替杨瑾说了出来,“起初我也以为那是胡人装神弄鬼,但是看到尸首……确实并非人类。但是这件事,不能讲!不管是妖物魔物,还是敌人,谁也不能阻止我们,把这片荒芜之地,建成一片安乐土地!”
陶素伸手向杨瑾额头摸去:“三哥,你是生病了说胡话么?百十人对数千,一个要打几十个,就算是老四也做不到啊。”
“昨夜胡人大败,不过残兵败将,诈从何来?”孙毅满脸不悦地质问杨瑾。
“你去联系大哥、二哥和顾勇,看他们能带来多少人。”杨瑾吩咐道。
“你干什么?”陶素险些被顾勇扯下马背,“当然是他的计策,他吩咐我带二十人埋伏在此,待日落天黑,听他号令,点燃绳索,胡人自然就退兵了。”
前方胡人大队已经跑远,后方顾勇等人还未赶到,草原之上仿佛只剩下杨瑾和胡人首领两人。
重新整编的戍边部队,失去家园的流民,都在向云中城汇集。城内车马辘辘,深夜一战闹得城内百姓人心惶惶,虽有蒙恬威名震慑,杨瑾沿途所见却是人人面带惧色。想起夜晚惨遭魔物屠戮的百姓,杨瑾心中不由涌起一阵酸楚。试问天下苍生,谁不想寝食无忧,谁不想安度一生,可天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太平呢?
“当然不求杀敌,”陶素撇着嘴说,“这分明是去送死。”
陶素还在等杨瑾解释如何糟了,见杨瑾已经急匆匆出门,直奔护军大营。刚刚忙完整理军务,尚未得以喘息的孙毅听说杨瑾求见,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是中午前来报到过的那个人,当时孙毅连头都没有抬,甚至不知杨瑾样貌。
众人沉默下来,半晌,吴卓依稀明白杨瑾的意思,沉声道:“三弟说得对,可能有人迫于服役,有人只想有口饭吃,但从军戍边,终归是为保天下太平,死去的兄弟们皆是为了天下大义,死得其所!”
杨瑾拍掉陶素手掌:“我又不求杀敌。”
“我明白了!”蒙恬看看众人身上仍在流血,说道,“你们退下吧,快去裹伤!”
可是谁能撤出来呢?他们像孤帆小舟陷入大海的漩涡中,杨瑾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战局的掌控力。田瑞和已经跌下马去,也不知他身负多少重伤,形同从血池中爬出,肩上插着断箭,仍旧在挥动战刀。数骑胡人围着他猖狂狞笑,轮番从他身边冲过,顺势划出一刀,明明可以杀了,他们却故意留了力,仿佛田瑞和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头落入陷阱再无杀伤力的猎物,他们在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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