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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顾贵人身子好些没有?这样的良宵美景,她不来唱唱曲儿,岂不是可惜了?”
夏初七的手指再次一抖,一颗花生米又落在了桌子上。可这一回,她来不及捡起,他的吻便密密麻麻的袭了过来,像蚂蚊上山似的,圈紧了她的身子,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浅浅的魅惑气息,瞬间酥麻了她的神经。
“无事,我会为你治的。”
“嗯”一声,焦玉想到被困抄写经卷的赵如娜,情绪不太好。
二人迎着夜雪,乘了马车回到晋王府,她便准备着为赵樽治伤。他那日在乾清宫受的伤,虽然都不轻,但也不算太重。赵樽为人虽然迂腐了一点,却也不会傻得真往自个儿的要害捅。所以,伤口基本都是皮外伤,在她小神医的精心照料下,大多都已结出了黑色的痂皮。
不软不硬的一句话,像一颗看不见的尖刺,刺得赵绵泽鲜血直流,却又不得不打了个哈哈,把此事抹和过去。他调转头,喊了他新晋升的太大监张四哈过来。
这时,焦玉急匆匆入殿,径直走到赵绵泽身边,朝他耳语了几句。赵绵泽面色微微一沉,像是吃了一惊,眼神复杂地瞥一眼扮成侍从的夏初七,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听到“嘭”声过来的张四哈,吓了一跳,一边小心翼翼的躬身去捡地上的水仙,一边尖着嗓子叨叨道:“陛下,您可是金尊玉贵的身子,千万不要跟那些小人怄气,伤了自个儿……”
焦玉垂手而立,不敢看他盛怒的脸,只委婉道,“陛下先勿动恼。依属下看,东方大人只是行事乖张了一点,对陛下尚无二心,若不然他也不会……”
“爷,元小公爷过来了!”
“后悔什么?”夏初七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假装不懂,也不理会这厮莫名的醋酸味儿,只道,“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赵绵泽这一回,看来是准备套几头野狼了。”
夏初七瞥他一眼,出去洗了手,为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倒上满满一盅黑乎乎的汤药,看着他皱眉喝下去,才似笑非笑的道,“刚到京师的时候,我还以为赵绵泽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除了夏问秋之外,对啥事都不上心,也上不好心。还真没有想到,人家做事不成,做皇帝却是那块料。杀伐决断,整肃朝纲,手腕儿阴毒得紧。呵呵,如今为了笼络赵楷和孤立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甘愿舍去。”
她心中一时感慨。可赵樽听她屡次夸奖赵绵泽,眉头蹙着,明显有些呷了醋味儿,那高冷的脸加上这醋意,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极为古怪。夏初七吃吃一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玩笑似的呵一口气吹向他的脸。
一个女人就只是一个顺水人情?夏初七与他的三观不同,价值观也不同,鄙视地瞪他一眼,也不急于纠正和重塑他,只是可惜的叹了一声,“往常有六爷在宫中,我们不论做什么,都极是方便。如今赵绵泽把这条线掐断了,还掐得这么利索,实在可恨得紧,也可惜得紧。”
夏初七眉梢一扬,玩笑似的调侃。
她娇声燕语,跪于殿中,姿势极为曼妙。
元祐是面带着笑容进来的,不过,那一双赤红的眼睛,那掩不住的倦色、还有下巴上一层青幽的胡碴子,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一入屋,看赵樽两个人恩爱的样子,他眸子稍稍掠过一抹黯然,不过,转眼消失,似是未有受到任何事情的影响,大剌剌坐了,捡起盘中的花生米,便丢在嘴里。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赵樽敛住表情,顺手捋了捋她垂下的发,勾起她的下巴来,也一本正经。
她明显失神的表情仿若一种令人尴尬的瘟疫,很快便在麟德殿里蔓延开来,皇亲国戚、妃嫔宫娥,互相交换着眼神,少不得为她捏一把汗,但谁也没有出声,一直到乌仁潇潇回过神来,轻轻吐出一句。
赵构早就想走,也是附合,“那便散了,大家都散了,来日还可相聚嘛。”
“这么好的日子,我却在这里抢吃抢喝……”他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声,大拇指轻轻在她唇上游动起来,一寸一寸抚触着,摩擦着那两片粉润的唇。极好的手感,令他的心情也是大好,不过,语气却更加严肃。
“殁了?”赵樽盯着伤口,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
去东宫探望了赵如娜,夏初七再从东华门出来与赵樽会合的时候,发现今晚的城门口值班的守卫似乎比以前多了不少。单单一个东华门的城门,里里外外就约摸有一百来人。
“你为什么要去北平,可是因为……乌仁?”
众人的目光在他二人脸上徘徊,想看看赵樽会有什么反应。
按说这是家宴,席上无宾主之分,说话轻松随意些也是有的,所以赵绵泽对乌仁潇潇说的话并不出格。但原本喜乐融融的气氛,却因为乌仁潇潇突然间僵滞的面孔,变得有一些诡异。
“顾贵人”与“唱曲子”这两个词放在一堆,好像有哪里不对?
赵绵泽正襟危坐,点点头,迟疑一瞬,又看向赵樽,语气似有愧疚,“十九皇叔,朕明日就不再另行为你饯别了。难得有这样一个元夜之日,朕也难得渥眷后宫,恐是不能早起。”
“爷应当拱手相让,待你吃饱……”
“穷癌。”
她拿筷子夹起来,塞入他的嘴巴,笑容更甜。
张四哈以前也在赵绵泽的身边当值,但因为有何承安在,他近身侍候的机会不多,也不太了解赵绵泽的脾气。要知道,老虎发火的时候,劝慰是无用的。若是换了何承安,会委委屈屈地装小媳妇儿听着了,张四哈这么主动找不痛快,正好捋到了赵绵泽的老虎毛。
换了往常元祐一定能与他们抽疯玩笑一回,可今儿他虽然面上带笑,却明显没有什么玩笑的心情。入屋的第三句话,他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夏初七一惊,与赵樽对视一眼,“你怎么去?”
就像从未发现她失态一般,赵绵泽脸上恢复了惯有的笑意,抬起手来宠溺地抚了一下她的发,“你久别故土,远离亲眷,又初入宫中,朕多陪你一些也是应当的。只是近来朕国事繁忙,若有照料不周之处,爱妃还得多多谅解。”
烛火轻轻一摇,元祐脸上的表情顿时阴霾了。
她轻轻抽气着,放下筷子把两只手一起缠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低笑一声,把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扼住她的腰际,轻轻揉蹭着,越吻越深,越缠越紧,几乎把她的整个身子都压在了桌子上。可事有不巧,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丙一的禀报。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可那话里面的含义,却让乌仁潇潇的面孔,再一次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笑容僵硬得如同木偶。赵绵泽岂会看不出她低眉顺目下隐藏的别扭?但他只当未知,再一次差宫人斟满酒杯,与众同饮,便离席而去。
“诊金莫不是赵绵泽给的那些赏赐吧?”
“……”她无语。
“我倒是小看了他,真人不露相啊,这厮很有一手嘛。”
“朕的心爱之物,十九皇叔务必好好照顾。”
殿内一时无言,气氛极是尴尬。
“这元夜,是建章年的第一个元夜,能与诸位皇叔皇弟共饮,朕心里很是舒坦,只是月有圆缺,人有离合,十九皇叔明日就要北上就藩,此去关山万里,再见也不知何日……”说罢他举起金樽,态度极是和暖。
“不走怎的?”元祐笑着摸了摸鼻子,“难不成,让我在这儿看你两个快活?”他潇洒转身,可走了没两步,像是又想起什么,回头看了赵樽一眼,又稍稍凑近,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天禄,我知你此去北平的凶险,但我一无返顾跟随,也一定会为你鞍前马后,帮衬到底。只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不好撤回鸡蛋,那就打翻篮子好了。”
与对乌仁潇潇的客气和爱重不同,赵绵泽对顾阿娇明显少了许多虚与委蛇的刻意,即便她美若天人,他也并不曾多看她一眼,只带着职业化的笑容抬了抬手,便嘱她把拿手的曲子弹唱几支,给这一个元夜增一丝颜色。
“你晓得的。”夏初七道,“这个是治外伤的,他是内伤,治不了。”
金丝檀木桌、缠丝凤雕碟、白玉高足杯、紫檀雕花椅、紫金浮雕炉,热炒的菜,下酒的干果……什么野鸭桃仁丁,酥炸金糕,奶白杏仁,酥炸腰果摆了好大一桌。为了庆贺明日前往北平的幸福生活,夏初七下足了血本,菜式一个比一个花哨,看上去食欲大增。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掉了!”他看着她合不拢的嘴巴。
赵樽赞许地笑着点头,“人人都想做渔翁,这一回赵绵泽也在打同样算盘。你想,如今朝事不宁,民心不稳。南方战事虽告终结,但民生还得修养,四夷却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赵绵泽初登帝位,以权制权,以人制人,才是上上之策。”
“鸡肋这词,阿七用得好。”赵樽慢条斯理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眉梢微微一扬,“那一日宫变,他与东方青玄就在外间,为何不入内?”
可夏初七迎着他的眼,狡黠的眨了眨,突地推开他的肩膀,便跳着下了地,“山人妙计,不可说也。我去弄吃的去了,先头在宫中你吃香的喝辣的,可怜我巴巴看着,口水流了三尺……”
他说,“宫中传出消息,淑妃谢氏殁了。”
在他哼哼的曲子里,帘子无风而动,摇曳出一串悠扬的声音来。
拖曳着嗓子,他不说话了。夏初七唇上被他摩挲得有些发痒,有点像笑,但是却不敢笑,只好奇地问,“待我吃饱,你待如何?”
他怒斥一声,一脚踢了过来。
“我的陪嫁不都还在宫中么?”夏初七说得意味深长,却又不向他挑明,“我给赵绵泽准备了一件礼物,一件他肯定会喜欢的礼物。你猜猜看,是什么?”
元祐神色一怔,松开手,又嘻嘻笑了,“什么请求我现在不说,说了你也办不到。你只需要记住。等你将来登顶庙堂之日,一定为我办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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