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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书被事务司带走的清晨，周岩山终于露了面。
胡子拉碴一脸沧桑，黑眼圈浓重得像个瘾君子，双眼满是红血丝，一看就几天几夜没睡觉的颓败模样。
“……你至不至于，要考研啊？”周瑞阳叼着烟斗眯眼看他，“去拾掇一下再过来，我让他们等你，或者还有啥要交代的电话里说也行。”
“不用。”周岩山推着根本没打开过的行李箱，抬脚就往门口走。
“你等会儿。”周瑞阳一杆烟斗递过去阻了他的路，“几个意思，你也要去？”
周岩山点点头，然后凑近周瑞阳的耳朵低声说道：“等我消息，可能需要你支援。”
“发什么疯！”周瑞阳立即退开两步，“为个小丫头你要拉整个周家造反啊？”
站在门外等他的事务司联络人频频朝这边看，周岩山没法多说。
“不是她的事儿，回头跟你细说。”
周锦书被事务司带走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她只参与了“坑蒙拐骗”，幕后主使的相关信息不是靠这几个事务司的联络人就能查清楚的。仅凭她一张嘴说，人家也不信，必然要找修为高点的人间道业师查看因果线。
周岩山在联络之初就说自己要跟全程，不插手也不建议，他纯看。原因是周锦书性格乖戾脾气大，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寻死觅活，有他跟能保证双方的安全。
事务司的人信不信是其次，但有周岩山就等于有整个周家做保，至少不担心周锦书跑路。就算她跑了，责任也在周岩山。
于是周岩山就这样正大光明进了事务司。
他给了周锦书一个秘密任务，尽可能多地接触事务司人间道的联络人，看看他们的因果线里有没有和娄易、娄曲或者业火相关的线索。
周锦书向来胆大，只要周岩山敢安排她就敢干。然而她行动受限，不管去哪都有人跟，连走错路的机会都没有。
没辙，她只能“跑了”。并且上行下效，学着周岩山点了一把火。
一番混乱，灭火的灭火抓人的抓人，事务司全员出动。不管是不是人间道的，为了抓她这个“逃犯”几乎倾巢而出。毕竟事务司的人动嘴的时候多，基本不干体力活，想抓天赋点全点在跑路这一个技能上的周锦书，确实困难了些。
这下所有人的因果线都暴露在周岩山眼前。
无边夜色下，他在人群中疾驰穿梭，以捉拿周锦书为由将事务司所有人的因果线筛了个遍，有问题的当即被他打晕拖去略隐秘的地方躺着，等全部查完再收拾。
周锦书硬生生逃窜了一个多小时才被人抓住。还是在周岩山给她信息说停之后，否则她还能继续遛。
也怪事务司选址优秀，地方大遮挡物多，速度快些再稍灵活些，想从这地方摸黑找出一个刻意掩藏行迹的人很困难。
事务司顶着一个大型游乐场的壳，干着业师门的活儿。
除了分配修正因果的任务，还要替商界、政界大佬们牵线搭桥，找合适的业师求财、批命、转运甚至断生死。不仅对内联络，对外也是联络。所以事务司中绝大部分都只是联络人，不是业师，也没有进因果境查探因果的修为。
事务司没有影响业师门生死的能力，但却起到了联结枢纽的作用。
一旦六道事务司中有人替巽易搜集和传递消息，巽易就能掌握整个业师门所有业师的动向。再进一步，若还有人替他做数据分析，那所有业师的功法和弱点都瞒不了他。他想控制或者影响哪个业师家族，就易如反掌。
关池的秘密与业师和业师门有关，这一点周锦书叫他入伙的时候曾提过。那么想要将这些秘密的影响力扩大到整个业师门，事务司是唯一途径。
拔除巽易在事务司的所有助力，是周岩山此行的目的。
凡是因果线中出现和娄家或业火有关的关键字，都是他清理的目标。然而他能清理的也只有人间道，虽然人间道联络人数量最多，但其他几道不可能没有。
周锦书“纵火逃跑”，周岩山“打人藏尸”，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气得事务司司长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入了轮回。
什么叫引狼入室，唐支羽算是体会到了。
她接任事务司司长的职位不到一年，刚把六道对内、对外的联络事务理清楚。连业师实力最强的几大家族都还没来得及去拜访，老窝就被周家端了。
“你们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思来想去，唐支羽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
人间道业师第一大族的周家下任家主，联同其戴罪之身的徒弟，打人放火将事务司闹得天翻地覆，要说没点私人恩怨，唐支羽都说服不了自己。
她是人间道的，曾经也和周瑞阳打过几次交道，不过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她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得罪周家。
唐支羽做人做事低调，注重效率和结果，属于勤勤恳恳当驴的类型。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人情世故上缺了些圆滑，无心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这点她自己清楚，所以首先就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唐司长。”
“唐支羽，叫名字谢谢。”她强打精神和周岩山对话，“或者小唐，我可能比你小。”
她三天一共睡了四个小时，现在不止心情不好精神也很不好，手边还堆着比她还高的文件等着批。
“周锦书的因果线已经探查完了，报告你看了吗？”不想纠结称呼问题，周岩山直奔主题。
唐支羽在文件上敲章，“啪”一声后将文件放去左手边，同时从右边拿过另一份文件看起来。
“看了。和修罗道娄家有关，已经派修罗道其他家族的业师去查了。和你杀人放火有关系？”唐支羽的视线没离开过文件，一心二用地和周岩山讲话。
“没杀人。”周岩山立即纠正，“只是想找出人间道和娄家有关联的人。因果线造不了假，那些被我打晕的人如果能合理解释自己因果线中出现的关键字，我愿认错赔罪。”
“筛选标准是什么？”唐支羽继续敲章，换文件看，始终没抬头。
“娄曲、娄易、叶方秋，以及业火。”
唐支羽揉了揉酸胀的双目，终于抬起头。她已明白周岩山这么做的理由，以一己之力与六道联络人对着干，若提前打招呼十有八九做不成。
“邵岚音？她怎么跟娄家人混一起了，邵家容不下她？业火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
唐支羽说话语速很快，问题抛出来时连个停顿都不带打的，且每一个聊起来都能说个通宵。幸好她声音轻柔，否则听起来会很像质问。
“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他们无法解释因果线中出现的这几个关键字就行。至于过往行为，你们事务司自己查。相信唐司长公正清廉，不至于和他们同流合污。”周岩山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哦，那倒不一定。”唐支羽端起手边的浓茶喝了一口，苦得直龇牙，“按你的标准，我应该也是你清理的对象。”
周岩山一怔，然后就见唐支羽顿了顿，似乎在短时间内完成了一个决定，她轻声说道：
“算了，不重要。”
她懒得说。
周岩山顿时一噎，他以为她要解释，否则干嘛提这个。他确实从她的因果线里看到“邵岚音”三个字了，但这条线的其他关键词都和眼下的事无关，很可能只是旧相识。否则因果线里出现的应该是“叶方秋”，而不是“邵岚音”。
唐支羽拿起电话将屋外等着的人叫了进来，然后仰头伸了个懒腰。她点起一根烟，站起身来到办公桌前靠着。
周岩山这才看清她卫衣上张牙舞爪的两行字：今天做人，明天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