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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绍城昂起头,心中却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既然出战,司近部自然知道他们的对手是谁:大唐军队,卢龙节度的藩镇军——只是藩镇军,并非大唐六军和侍卫亲军。
跨上战马即为强盗的战士,每个人都深知此理。而在契丹军中,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司近部,每个人都认为他们有这个实力。
直到今日。准确的说,是今夜。
冬日的夜空难得明亮,光秃秃的树梢却漫山遍野,在冷风里颓然张牙舞爪、呼喝呐喊。它们高大,站在树下仰望,梢尖就是天空。
前阵短兵相接,后阵箭雨相交,百战军军阵犹如铜墙铁壁,并不如耶律敌鲁古想象中那般好突破。伤亡大的让他眼皮猛跳,心疼如绞,但他咬牙坚持,他心中恨到了极点。
孟平所部,向为百战军中军,但凡正面作战,往往承担破阵败敌的首要责任。如若不然,李绍城也不会在此生死关头,将把守道口的重任交给他。
耶律敌鲁古双眸冰冷如铁,脸沉如墨。
面前山口这支军队,自然不会是渤海军,未交上手,甚至只是接近了,哪怕夜里视线不明,但敏锐的司近部战士就感受到了异样。在草原上面对虎狼,与面对牛羊,绝对是不同的感受。而现在面前的这支军队,给他们的压迫感比前者更大。
击退司近部之后,大军歼灭道中被围的契丹军先锋,便顺理成章。
……
但这支藩镇军,却有一个响亮的名号,虽远在西楼,不曾与之交战,但其往日战绩,司近部战士早已耳熟能详。
这支唐军的战力和他们的出现一样离谱,耶律敌鲁古调上去迎战的部曲,在骑战对骑战的情况下,竟然抵挡不住。
作为耶律阿保机御前亲军,司近部战士,虽全员配马,却并非单纯骑兵,而是步骑参半,但无论何人,皆马上能破阵,下马能克城。其精锐程度,与李存勖之亲军从马直,不相上下。攻打扶州时,在战事胶着期,正是司近部奉命攻城,凭借己身战力,拨动了胜负天平。大明安所谓契丹军强,渤海军不如,就是在眼见司近部战力后,无奈发出的感叹。
“后撤!”再不敢有半分犹豫,顾不得遍地司近部战士尸体、伤员,他断然下令。
以有虞待不备,兀一交锋,孟平所部,稳占上风。耶律敌鲁古率领的司近部,少有的陷入苦战局面。
黑夜让辨认箭矢的影子变得极难,然而不用看清,仅是听闻呼呼如风声的异响,就知道箭雨已经落下。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就只能将生命托付给运气。
此时,带领司近部冲锋的耶律敌鲁古,只是拔出马刀,简单向前一指。
三百步,一个向来都是安全距离的地方,盯着百战军军阵的耶律敌鲁古,看到对方阵中有令旗突然落下。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但随之响起的一声战鼓,如闷雷撕破苍穹,是真正的夜雨惊鸿,摄人心魄。这让耶律敌鲁古心头微跳,他知道,事情并不如他所料。
一百五十步,强弓劲弩齐发;一百步,利箭不仅透甲,甚至能贯穿战士身躯;五十步——那已经到了沟壑面前,而百战军的利箭,更是改为平射,箭箭能杀人。
攻占平州,攻克营州,屡败契丹军,耶律敌刺、耶律倍、耶律德光,这些契丹国内声威赫赫的名将,无不在其面前败北。
对于契丹战士而言,那就意味着更多的财富、牛羊、女人和奴隶——虽然契丹明面上的奴隶越来越少——这就是他们征战、侵略、杀人的目的,一如他们之前劫掠大唐边境一样。这样的行径毫无道理,他们也与强盗无异,甚至他们本就是强盗。
数度交锋,司近部冲阵不歇,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伤亡远大于平时,但耶律敌鲁古并未打算后撤。司近部毕竟精锐,不会因此而乱了阵脚,而耶律敌鲁古更能想见,山道中情景如何。破阵,他必须争分夺秒。
类似此处为何会有唐军精骑这样的疑问,不会从耶律敌鲁古嘴中说出来,那毫无意义。他脸色大变,黑夜里,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他知道,激战尤其是夜战中出现这样的变故,会给己方造成怎样的混乱。
昏黄而明亮的火光下,这支军队阵型严整,方圆数百步,层层叠叠而又层次分明,远远观之,不见将士面貌,只看得长枪如林,铁甲似壁,隐约可见其间强弓劲孥无数,蓄势待发。阵前辎车数重,状若卧虎,辎车前沟壑又数重,将大地斩开。
带领君子都及时赶至的,自然只能是李从璟。
行动的初衷与性质,并不影响它的结果,唯一起决定作用的,是实力。
这甚至让人怀疑,唐军早有埋伏,就在等他司近部入瓮。
然而,在前一刻,耶律敌鲁古已经给司近部下达了冲阵的军令,与之相应的阵型、战法都已确定,在这个时候,虽知对方是名声在外的百战军,他也来不及变阵。
今日救援先锋军,进攻渤海、幽州联军,在司近部战士看来,不过是渤海战场上,再寻常不过的一次战役罢了。出征,交战,然后胜利,赢取军功,这就是司近部两万战士心目中永不会变的基调,按部就班。
如说三百步的劲弩只是零星滚落的山石,杀伤力有限,那么此时的箭雨,就是泥石流,已无法平常视之。大片大片的司近部骑士倒下,一匹匹随大流往前奔驰的战马上,再无战士的身影。
百战军虽然果如传闻中那般强,甚至比传闻中还要强,但把守道口的毕竟只有小几千人,这是耶律敌鲁古有信心不退却变更阵型,就能击破对方的底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