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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石敬瑭深吸了口气,饶有深意道:“玄武会战时,君子都以三千骑,在龙门山中拖住三万贼军十二个时辰。今日之事,若论凶险,尚且比不上当时,你我二人难不成连林雄那小子都比不上?”
李从珂冷笑不迭,“你当真以为禁军的都指挥使是什么美差?藩镇是诸侯,手握一方军政大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与之相比,禁军将领算什么?提鞋都不配的东西!”
之后好不容易凭借攻伐剑州城之战,用部曲性命换来了重领大军的机会,玄武城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形势看起来正一片大好的时候,李从璟又派他来成都打掩护,这看似是个立功的机会,但实际上危险指数高的离谱。
李从珂、石敬瑭在城外虽有多番做派,状似在为主力攻城铺路,但这却瞒不过孟知祥,最明显的疑问在于,王师主力还是集结在新都。
“三兄,孟老贼出城迎战,看似是为给你我下马威,然细思之,只怕大有文章。”石敬瑭拉着李从珂,对他低语道:“依我看,这老贼只怕已经看了出来,你我并非是作为大军前锋来的,如若不然他岂会轻易出城与你我交战?”
白日里孟知祥虽然领兵在城外击了李从珂、石敬瑭一阵,取得了振奋人心的效果,但离开城头回到帅府,孟知祥还是陷入了苦思之中。
若是他能准确知晓新都王师的踪迹,能探知方圆百里的一切敌我动静,也就不至于这般被动了,然则成都的斥候、探子,与王师的斥候早就展开了角逐,李从璟的军情处更是大展手段,最终使得孟知祥事先在各地埋下的斥候棋子,一一损失,完全没有发挥到应有的作用,以至于他现在根本不能掌握“敌巢”的动静。
孟知祥是个什么人,石敬瑭还是有些了解的,那绝对是一只老狐狸,而且还是又臭又硬的老狐狸,若非立场相对,石敬瑭打心里不愿承认,其实孟知祥实在有枭雄之姿。
李从璟只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为今之计,只有三条,若能都做到,三日的时间未必不能拖延住!”石敬瑭盯着李从珂,神色很是严肃,“其一,不能叫东阳的信使靠近成都,让老贼知晓东阳又多了我军援兵;其二,不能叫成都的信使去到东阳,道理是一样的;其三,若是老贼遣兵马去救援东阳,你我需得在路上都给拖住。”
伐蜀之战刚开始时,石敬瑭在剑州败了一阵,李从璟便要斩他脑袋,之后虽然留了他一条命,但处罚不可谓不重,后来石敬瑭去跟李从璟示忠,虽然李从璟看上去像是信了,但到底信没信石敬瑭心中是有谱的。
当然,李从璟也未必能知晓成都的动静。
他思索的,是李从璟派遣李从珂、石敬瑭来成都的用意。
“老贼终究是忍不住出手了。”李从璟将信报递给王朴等人,笑意醇厚。
“若是贼军往成都进犯,则其意在成都,若其往东阳进犯,则其意在东阳,偏偏贼军不动,那他们的意图到底在哪里?”孟知祥想不透彻。
传令兵领命而去,杜千书好奇的问:“不知老贼知晓高将军出动后,会不会立马缩回成都城去。”
“自然没别的地方可去。”李从璟抖了抖衣袖,“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还能藏着掖着不成?让高行周就近与老贼唠唠嗑,看好了成都城。”
“将军不是早就打算去禁军任职么,藩镇军没了也就没了罢,只希望以这数千将士性命的代价,能为将军在禁军谋个好出身。”李专美低着嗓音道。
“不成!”孟知祥忽然惊起,“不能再等下去,无论如何,需得投石问路,且先遣一部兵马,做出援救东阳的样子,看那李从璟如何应对!”
上回说到李从珂、石敬瑭在成都城下吃了亏,被孟知祥摆了一道,死伤了三两百将士,面对高城厚墙,虽恼羞成怒却偏又无可奈何。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东阳危急,而没有作为么?”孟知祥问自己,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胡乱动作,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才是自陷危境。”
“这……”李从珂沉吟半晌,颇有顾虑,“你我如此分兵,虽能监视各方,但各处力量未免薄弱,若是孟老贼派遣精锐兵马数千,强行突围,只怕各处士卒未必能拖到临近兵马赶到……”
“这就要看李从珂、石敬瑭是否拼死力战,孟老贼派遣了多少战力了。”杜千书沉吟。
兵法之道,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能而示之不能。
随行参赞军机的李专美,就在李从珂身侧,他阴沉沉道:“这场仗可不好打,三日之后少不得死伤千百部卒,石敬瑭这番是发了狠心了,这样狠辣的计策也能想得出来。”
“贼军势大,东阳危急。”孟知祥再度闭上眼,“李从璟这是在逼我速救东阳啊!若是东阳丢失,成都恐怕也难以保全,如之奈何?”
打马转身,招呼部曲开赴约定地点,李从珂还有话说,“石敬瑭向来自诩精明,那便让他精明好了,他不是小觑某家么,某家不妨表现得更差劲些,某家就不信他忍得住,到时候有什么劫难也是他首当其中。他娘的,直娘贼,呸!”
“拖不住也得拖住,就算将士死绝,也不能让贼军过境——这就需得三兄严令部曲、以身作则了。”石敬瑭紧紧盯着李从珂,眼中煽闪动的光芒仿佛是在逼问对方,是否能够做到这一点。
“新都距离成都不过五十里,精骑奔进能要多久,况且李从珂、石敬瑭眼下又不在城前,两者交战的地点实在微妙,我若是孟老贼,也会退入城中。”李从璟放下茶碗道。
桑维翰则是笑意阴测,“依某看,他二人必定力战不退。”
“东阳战事已起,按说可以确定贼军有意先攻东阳。但事情当真如此简单?”孟知祥暗暗摇头,“若是贼军意在假攻东阳,引成都相援,而在半路伏击成都救援东阳的兵马,那该如何?”
“有一个办法。”石敬瑭目露狠色,命军使拿来地图,在石敬瑭面前,就在泥土地面铺开,指着上面一点说道:“成都距离东阳六七十里,而此三处位于成都与东阳之间,占据要道,俯瞰方圆数十里之地,互相之间相距也不过一二十里地,若你我将兵马屯驻于这三处,则无论成都兵马走哪个方向,都能及时支援。”
孟知祥越想越纠结,最后恼得一拳重重打在案几上。
“如此说来,护国、保义两军却是做了诱饵?”王朴反应过来,但他关注的重点明显不在于此,接着问道:“若是护国、保义两军殊死力战,面对高将军奔袭,贼军恐怕要受些损失,要全身而退很难,如此则高将军所部接下来如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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